經過好一番躊躇,等到了蘭林殿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柳梢。
轎子一落,景華簪的心裡頭陡然生起悔意,正欲吩咐調頭回宮,轎簾卻已被撩起。
桑麻探著身子往裡瞧著,“公主,到了。”
看著景華簪絲毫沒有要挪動身子的意思,桑麻霎時明白了幾分。
“公主,奴婢覺著,在您心裡,眼下再沒有比青娥姑娘的性命還要緊的事了。”
桑麻的這一句話徹底打消了景華簪想打退堂鼓的念頭,是啊,還是救人最要緊。
這麼想著,她還是起身下了轎。
“二皇子,殿門外有人求見。”
耶律岱欽抬眸往外瞥了一眼,沒有說話,他心裡頭一團亂麻似的,且不想見任何人呢。
“二皇子用完晚膳就要歇了,今日不見客了,甭管是誰讓他明日再來。“三丹夫幾步走到門口擺了擺手。
“可——可那人是前朝的那位公主——”
聽得此,耶律岱欽心頭猛地一驚,差點兒被剛送進口中的湯給嗆到。
白日裡那麼吵了一頓,他原以為這氣屬實得生個幾日才能消,沒想到這麼快人就來了。
他心頭大喜,飯也不吃了,擱下筷子就要往正殿去,“快請進來,三丹夫,再給正殿抬個火盆進來。”
三丹夫也跟著一喜,“是——”
耶律岱欽在屋裡踱來踱去,一會兒坐在案几旁,一會兒又盤腿坐到了榻邊,可不管什麼姿勢都覺得甚是不得勁兒,終究還是負手站到了外間。
他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的這麼慢,頻頻朝院子裡張望可就是望不見那熟悉的身影。
三丹夫見狀,嘿嘿一笑,心裡頭明鏡似的。
“二皇子,您且坐著等吧,誰讓咱這蘭林殿大呢!光是院門到這正殿就得過五道門呢!”
“貧嘴!”被三丹夫看穿了心思,一時間耶律岱欽感到自己的臉上頗掛不住,一本正經的坐到了上首,“我不過是晚膳用的多了些,想站著消消食罷了!”
“是!是!是卑職多嘴了!”三丹夫低笑著站到了一旁。
景華簪沒想到耶律岱欽就這麼讓自己進來了,沒有想象中的奚落,也就沒有想象中的為難。
過了最後一道門,她抬眼望去,正殿的燈籠在黑暗中隨著寒風搖曳。
儘管睫毛上已染了一層冰霜,可她還是感覺到自己緊捏著帕子的手心在微微出汗。
離殿門口越近,她的心裡就越忐忑,她拿不準自己進去以後會面臨著什麼。
“公主,二皇子等候您許久了。”
耳邊傳來的說話聲將景華簪從神遊中抽離了出來。
她恍了一眼,不知何時已穿過了長長的遊廊,門口的太監也已將簾子掀起,正看著她笑。
景華簪點了點頭,抬腳往殿內走去。
剛一進殿便覺一股暖意朝周身襲來,她搓了搓冰涼汗溼的手,正欲解大氅,已有一侍女走過來躬身請了個安,說了句她聽不懂的話,就往她身後走去。
待她反應過來,肩上的大氅已被卸下。
她攜桑麻往裡走,卻又被那侍女攔下嘰裡咕嚕說了什麼。
景華簪聽不懂,朝桑麻看去,桑麻無奈的搖了搖頭,”公主,二皇子有吩咐,奴婢得在這兒等著您,不能陪您進去。”
景華簪心底冷笑一聲,一時間說不出這算不算為難。
可畢竟要求人的是她,只好依言往裡走去。
進了裡間,繞過座屏,她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案桌前的耶律岱欽,手裡一本書,將臉擋的嚴嚴實實,看不清神情。
景華簪抿了抿唇,走上前去,微微躬身行禮,“二皇子——”
耶律岱欽把書翻了一頁,沒有應聲。
儘管景華簪來找他讓他高興的跟什麼似的,可一想起白日裡他那麼低三下四的求她她都沒給自己個好臉色,他就不由得想借此扳回一局。
他打定主意就這麼坐等著她來哄自己。
看著耶律岱欽就像沒聽見似的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景華簪的心頭一顫,終究還是自己天真了——
還是少不了一番為難。
可這又屬實是沒有法子的事,青娥的命最要緊。
如何取悅男人,她是懂得的。
自幼在宮中長大,後宮那些妃嬪是如何費勁心思做小伏低取悅自己父皇的,她沒少領略。
可讓她去那般取悅耶律岱欽,她做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