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們知道您的心裡頭難受,可現在實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您還是趕緊把鳳袍簪環穿戴好吧,方才鬧得動靜這般大,若是叫外頭的有心之人聽了去,定是會傳到那二皇子的耳朵裡去的,萬一那二皇子——”芳子見狀,只得溫言細語的勸慰著景華簪。
“是啊娘娘,芳子說的極是,這砸也砸了,鬧也鬧了,您趕緊——”
明子也極力附和,可她的話還未說完,外頭便傳來一道粗狂無比的聲音。
“啟稟皇后娘娘,我們二皇子在外求見。”
轎外的話音剛落,轎內就炸了鍋。
“這還得了!”芳子首當其衝的不淡定了,在李維知的府上的時候,她就聽李維知講了許多耶律家族是如何對大景忘恩負義,又是如何聯合周邊小國攻入中原將帝后二人給殺死的——
因此,在她的心裡,耶律家族的每一個人都是那般的兇殘可恨——
“明子,你趕緊去把住轎門,我來給公主更衣。”見都已經是這般情形了景華簪依舊不為所動,芳子急切地起身往景華簪跟前走去。
明子沒有反駁,起身往轎門口走去。
“知道了,不過煩請外頭的將軍代為轉達,天氣悶熱,皇后娘娘中了些暑氣導致身子頗為不適,方才便將外袍和簪環卸了一些下來,二皇子得稍等一會,待奴婢們伺候皇后娘娘更衣後再召見二皇子。”
幾乎是沒有絲毫的遲疑,明子的話音剛落,外頭便傳來一陣悶聲。也回‘知道了——’
聽著明子這副說辭和轎外的回應,芳子一顆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可很快,又頭疼起來,因為——景華簪還是不肯將那一襲鳳袍穿好。
“公主,您就趕緊穿上吧,二皇子已經在外頭了,定是方才您在轎內的動靜叫外頭的人給聽見回稟給他了!”
“不過好在,這會兒明子拖住了一些時間,也找好了藉口,那二皇子應了聲,方才的吵鬧之事這就算是過去了,您現在就將鳳袍了穿戴好,允那二皇子見上您一面,別再鬧了——”
可景華簪的脾氣是如此的倔,儘管她知道芳子的話很是有一番道理,儘管她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就是應該像芳子所說的那樣去做,然後相安無事的到達東邊去勸降自己的二位皇兄。
甚至——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獲得與二位皇兄一齊逃奔的機會——
可就算這麼多既定的現實擺在她的眼前,她也拗不過心裡的那道坎。
“你們不是大景的公主——”景華簪輕輕推開芳子手捧鳳袍的手,目光呆滯的朝那道轎門望去,眸中淚光粼粼,“你們不是前朝的遺孤,你們做不到設身處地的為我去想問題。”
“我是大景的公主!”景華簪說著,搭在膝上的雙手漸漸緊握,指甲陷進肉裡,可一時間,她已經分不清,那切膚的疼痛究竟是從手心裡傳來的,還是從自己的心底裡傳來的。
“可是現在——我竟然要以北狄皇后的名義去勸降為了復國擁兵自立的兩位哥哥——”
“我——我還是景家的人嗎!”
話落,她闔上了眼眸,兩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從眼斂滑落,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她的褻衣上,暈出兩塊斑駁的溼痕。
景華簪哭的梨花帶雨,令芳子看的著實有些心疼。
她心裡頭是極其明白的,自江山易主之後,這公主就如同漂浮在江海中的一葉孤舟,連個商量事兒的人都沒有。
雖然逃出宮外,可還是陰差陽錯的遇上了敵國的皇子,隨後又被押解回宮,緊接著,幾乎是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便又被立為了敵國的皇后。
這一連串的事情,哪一件都足以摧毀一個少女的心智。
可她卻就這麼生生的將這一樁樁一件件用自己那瘦削的肩膀給扛下來了。
她完全可以一死了之,可是她沒有——
她有過人的聰慧和討人喜愛的美貌,她完全可以對耶父子順從討好,以此來讓自己過的更好一些。
最起碼,讓自己恢復到從前公主的待遇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可是——她同樣沒有這樣做。
她一心想著的都是光復大景——
這些,前朝的老臣們無一不知的——
在李維知頭一次將精華讚的這些遭遇講給芳子聽的時候,芳子就在心底裡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幫這位可憐的公主奪得皇位。
她欣賞她身上那種韌性,那是一種即便入刀山下火海都沒在人前哭出聲求饒的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