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幾日,溫華陽便收到了挑戰書,約他三日後,卯時於香山之澗進行決鬥,署名東歸木。看到東歸木,溫華陽眼睛一亮,念頭一閃,他知道東歸木,與龍溪一樣,溫華陽也很欣賞他,甚至要將他收為入室門徒,還一度想將自己的絕學傳授給他,可他拒絕了。但溫華陽清楚,現在的東歸木想要對付自己,還是缺了什麼,到底是缺了什麼呢?溫華陽站起身來,來回走著,自言自語道,以他的性格,或者同歸於盡,或者勝利,在兩者中二選一,絕沒有失敗一說。他召來戴虎道:“你去檢視下香山之澗的地形,並將之畫下來,我倒要想看看他為什麼要選擇在那裡。”戴虎不敢怠慢,召了四個手下,即刻前往香山之澗。
溫華陽坐在那一動不動,他在想,為什麼自己最相信最可靠的人都要和他作對!是他們變了,還是自己變了,還是這個世道變了?
裴少卿與柳下市一路跋涉,柳下市已得知烏掌門之死的訊息,他的內心一下空落起來,但印章還是要拿回去的。裴少卿見還有些時日,又路過了溫子升的院子,便停下敲門,門開時,正是溫子升,裴少卿驚訝道:“你怎麼忽然變瘦了這麼多?”
溫子升道:“進來再說吧,進去以後才發現裡面有二三十個孩子,正在那學習背書寫字。”袁雨在那教著。
溫子升嘆息道:“最近買了不少書,還有筆墨紙硯,錢已經捉襟見肘了。”裴少卿看了眼袁雨,袁雨也面黃肌瘦,裴少卿忽然想到自己小時候,買一匹上等馬,就要花費千兩銀子,一件自己喜歡收藏的物品,包括刀或劍,都要幾百兩,自己一年零用的銀子也足有百萬兩。柳下市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錢袋子,掏出了十兩銀子出來,溫子升道:“這可不行,素昧平生,怎能要兄臺的錢?”
柳下市道:“這點銀子你只給那些孩子們買些吃的吧,讀書也要有力氣,如果你要用於自己,我的劍可不答應。”
溫子升聽完哈哈大笑,將銀子收了起來,裴少卿摸了摸腰間,只掏出不到一兩的銀子,如果都給他,自己恐怕得餓死在太陽會的路上。正尷尬的猶豫間,溫子升見他將銀子半伸過來,只好勉強的將其收下。
溫子升對江湖事一概不過問,只和裴少卿聊了些古籍詩詞方面上的事。吃完晚飯後,兩人坐在院中,像認識許久的朋友一樣。白頭如新,傾蓋如故,有的人相處到老,還是陌生的,有的人交談一會,便一見如故,更多的普通朋友常是一閃而逝,就像路上的行人一樣,最後難尋蹤跡。
兩人促膝而談。
溫子升道:“讀書以後,有功名便罷了,如果沒有,就有許多事不可做,許多事不屑做,又有許多事做不出,你說怪不怪?”
裴少卿道:“是啊,有些事情我們不去做,雖一時痛苦,但以後反而更快樂。有些事做了,一時快樂,但一輩子都會內疚。”
溫子升道:“人站在人的立場去創造學識,有時,人反而卻會被人創造的學識之環套住了,所以要不停的推陳出新,不停的顛覆。”
裴少卿讚許道:“你的學識又更上一層樓了,領會的道理,卻又更多,這讓我很羨慕,我以後一定會用很多時間去讀書。”
溫子升道:“一本書,從薄讀到厚,從厚又到薄,你領會的東西越多,就會覺得那書很薄,其實人的生命就是一本書,讀書就是讀懂自己的生命,你為何現在不去讀書呢?”
裴少卿道:“因為我要早點休息,明日還要去趕路,去……”
溫子升道:“去和別人決鬥?”
裴少卿輕嘆一聲道:“或許是,或許不是,誰又能知道呢?”
溫子升道:“和溫華陽吧。”
裴少卿有點難為情,但還是承認了,和一個朋友的爹去決鬥,朋友的心裡又會是什麼感覺呢?他不知道,他看了溫子升一眼,溫子升卻一臉平靜,溫子升站起身道:“那你早點去休息吧,我就不祝你出師必捷旗開得勝了,但我希望你要用心一戰!因為你不用心,你就得死,我可不希望你死。”斜斜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他難道又希望他的父親死嗎?他的臉在抽搐,連忙大步走開了。
柳下市搶著幫袁雨收拾屋子,勞累一天的袁雨也累了,坐在凳子上休息,幾縷長髮順著臉頰垂落下來,柳下市從沒有見過如此心儀漂亮的女人,柳下市居然不知所措,終於鼓足勇氣倉促道:“您吃飽了嗎?”袁雨啊的一聲轉過頭道:“我吃飽了,您呢?”意識到口誤的柳下市臉頰一下紅了起來,道:“我吃飽了。”
“你叫袁雨嗎?我在路上,聽裴少卿提到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