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望去,不遠處的麥田被齊刷刷斬開,彷彿是被插進了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刃,鋒芒畢現。
切口處,組成“利刃”的,是一整隊面板被曬得黝黑的彪形大漢。他們光著膀子,每個人身高都在八尺開外,虯結的肌肉在陽光下閃著一層微光,彷彿是從地獄中走出的一場夢魘。鐮刀只是他們手中的玩物,這世間一切生靈只是他們眼中的一場雲煙。如果說,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一隻從地獄走出的惡魔,那麼更加令人恐懼的,便是他們此刻整齊劃一的動作,彷彿是來自冥界的審判。
這些人當中,為首的是一名高如鐵塔般的壯漢。他面如重棗,屈卷著頭髮,任由一道尺長的刀疤從左臉一直劃到自己的脖間。如果說,站在他身後的是三百名惡魔,那麼他便是那條束縛住惡魔通紅的鎖鏈。若不是他,恐怕此刻在他身後的,便是滔天的殺氣,在天地間瀰漫!
我的老天爺!喬忠的目光掃過去的時候,竟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這哪是來種地的,這分明來討命的閻羅!也難怪這附近的賊寇不敢打草芷莊的主意,有這麼些個整天呆在莊內的凶神惡煞,還有哪個不長眼的毛賊敢把命送過來?
喬忠這麼想著,卻只見為首的刀疤男子暗地使了個眼色,他身後的三百大漢便唰的一下四散開來。他們有的靠牆,有的便直接倚在路邊,三三兩兩席地而坐,卻沒有一個人去取蓑席搭窩棚,就好像這接下來暴雨傾盆的警報與他們無關。近眼瞧去,這些人神色雖不盡相同,然而卻透著一股無法言喻的剛毅和漠然。
而這一切在刀疤男的眼中,竟彷彿不存在一般。他快走了兩步,徑直來到草芷莊的大門前。
“柴畢星…今天初三…該發糧了…”
也許是那道疤傷到了嗓子的關係,他的聲音非常沙啞,彷彿是來自靈魂深處痛苦的撕纏。
小老頭兒姓柴名萍,字畢星。身為草芷莊莊主的他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朝刀疤男子一躬掃地,深施一禮:
“哦,原來是許奎許壯士啊!好說,好說。小老兒別的沒有,給好漢們的糧還是少不了的。”
柴萍偌大的年紀,而且還是莊主的身份,這麼一躬下去按理說本是大失身份,可名叫許奎的刀疤男子卻好像完全沒看在眼裡一般,甚至連話都沒有再回。只見他只是冷漠的微微頷首了一下,隨後便轉身走開,回到那群人中間席地而坐,就再沒有了聲息。
一時間,隨著刀疤男這夥人的到來,這裡的氣溫都好像驟然降低了幾分。剛才還在吵吵嚷嚷忙著搭窩棚的農工們也在此刻了安分下來。他們一邊繼續忙著手中的活計,一邊卻彼此竊竊交談著,就好像在嘀咕什麼捕風捉影的傳言一般。
氣氛,便這樣陡然間壓抑了許多。
望著那群一言不發,冷漠的像一塊塊石頭的“凶神”們,喬忠不禁用胳膊肘偷偷頂了頂大嗓門,壓低了聲音問道:
“額…兄弟,這群人…是哪來的吶…”
“嗨…”大嗓門皺了皺眉頭,看錶情彷彿有些不太情願:“誰知道‘他們’是從哪兒來的…”
說著,他似乎猶豫了一下。
“…唉,小老弟,看你面善,實話跟你說吧。俺是兩年前來這莊子忙點農活,算是俺們這些人裡面來得早的了。可俺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這兒了。開始的時候,俺以為‘他們’是老柴家的自己人,自然敬‘他們’三分。可後來才發現,‘他們’…可古怪的緊吶!”
“怎麼說?”喬忠見大嗓門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免有些好奇。
“俺來問你,你來這兒忙農活,是圖個啥?”大嗓門忽然反問道。
喬忠忽然想起自己還冒充著“農工”的身份,便不假思索道:“圖啥,當然是來圖...填飽肚子唄。”
“就是啊!”大嗓門重重點了點頭:“這兩年兒老天爺不給面子,自家地裡不長糧食。俺聽說這莊子裡給的工錢多,老柴人好,經常賞俺們救濟俺們,這才來給老柴忙活的。後來俺們鄉里鄉親的也過來,差不多也都是圖個這。可‘他們’…”
說到這兒,大嗓門偷偷掃了眼四散而坐“凶神”們,接著道:
“‘他們’可不一樣。‘他們’來這兒種地,比別人肯幹,每個人負責的地界兒自然也大很多,打出來的糧食能比別人兩倍有餘。可‘他們’這麼賣力,卻愣是不要一分工錢!‘他們’打出來的糧食,有五成給老柴家屯著,另外五成直接給抬走!嘿你說,這好幾百兇了吧唧的祖爺爺,就是劫個道兒也比這個賺的多啊,可‘他們’偏偏只要這糧。算起來,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