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自己在太學堂裡,聽黃漢升耐心地說過:“久經沙場的老兵才是一場戰鬥中真正難對付的敵人,相比較那些出身江湖亦或嬌生慣養的世家子弟,縱然修為高出自身也只是表象,老兵們能一次次死裡逃生,骨子裡所積澱的氣質就已經與普通修行者有天壤之別,他們懂得如何出刀更快更省力,更懂得如何躲避對方的殺招,用最簡潔實用的方式取勝乃是沁進骨髓的鐵律……”
自然,他們身上會有一股肅殺之氣,足以讓人在靠近的那一剎那生出畏懼感。
荊吳軍中也有不少老兵老將,還有已經任職於太學堂的老將黃漢升,大樓都曾在他們身上感受過那股子凌冽氣勢。
此時的大樓渾身汗毛豎立,立即雙手並用向後退了幾步,儘管顯得有些慌亂,他還是順利地摸到了身下屍體跌落在一旁的戰斧,面對破空而至的腰刀,他猛然深吸了一口氣,死命地握住了斧柄——
恰到時機的格擋。
下一刻,他趁著那柄腰刀偏離了方向,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
他沒有轉身逃開,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轉身肯定會死得更快,於是他的眼中也閃出一道狠厲的光,一步跨出,口中一聲大喝,手中戰斧帶著開山裂石一般的威勢向那名老兵劈了過去。
他確實不是這老兵的對手,無論是修為上,還是技巧上,甚至是氣勢上,但他依然沒有退縮,藉著戰場的混亂和幾次兵器交接之間的空檔,他尋到了拖延和騰挪的機會,從而沒有被對方一刀殺死。
隨著一聲悶響,大樓的身影轟然倒飛出去,撞擊在一輛早已經翻到的戰車殘骸上,口中鮮血噴湧。
氣血已經紊亂,脫力的感覺像蛛網一般牢牢地束縛了他的身體,他掙扎著喘氣,卻只能渾身癱軟地靠在戰車殘骸上,面對那已經斬落下的腰刀,眼中露出了幾分遺憾。
難道……就這麼死了嗎?
神武天軍高大的身軀遮住了眼前的光,像是變成了一片死亡的陰影,朝他覆蓋而下。
誰知,這片陰影卻猛然顫了一顫,老兵的臉上隨即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一雙眼瞪得老大,最後頹然地向一旁軟倒下去。
當老兵躺在地上抽搐的時候,大樓才看清楚他的後頸上,有一柄秀氣而華麗的短匕正吐露著鋒芒。
大樓也睜大了眼睛,看到了不遠處馬背上那個氣喘吁吁的身影,喊了一聲:“王祝,你……”
王祝還在用力喘氣,眯著眼睛發現自己剛剛用家傳匕首偷襲成功,救的卻是自己的死對頭,一時間有些無語,只得立刻轉變成一臉兇惡的模樣,吼道:“老子可不是為了你!”
“知道。”大樓咳嗽著,一邊吐出血來,“老子也用不著你救,不過,這回算老子欠你一次。”
王祝撇了撇嘴,調轉馬頭之間說道:“上面已經下了命令,換下第一梯隊的人,你剛才沒有聽見麼?”
“有……嗎?”大樓傻傻地看著他,“我……我沒聽見。”
“你他孃的當真是殺紅眼了,腦子呢?”王祝翻了個白眼,到底沒有放任已經受傷的大樓繼續靠在破損的戰車上,本著“救人救到底”的心思,一把將他拉上了馬背,載著他一路進了軍陣之中。
高長恭的目光從大樓他們身上收回來,有些愉快地笑了,或許有些人一直繃得太緊,或許有些人只是生來站得太高,但在他看來,這些上了戰場的孩子已經不再是孩子,他們經受過血與火的洗禮之後,終究得學會相互扶持。
即使是他這個荊吳的“戰神”,也不可能成為他們的救世主。
這一仗下來,有些人能回去,有些人卻會被永遠留在戰場,但當他們有一天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芒時,自己大概也能輕鬆地卸下這個荊吳大將軍的擔子,遠赴北方了吧……
對於目前的戰局,他的態度依舊恬淡,雖說有些地方表現地還不夠成熟,但顯然黃漢升的某些計策確實管用,曾經傲視天下的神武天軍此時也並非一直佔據上風。
能抵禦住神武天軍的正面衝擊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真正能決定這場大戰勝負的對決,已然在兩翼展開。
軍陣的兩翼,一萬玄甲重騎殺入。
儘管他們的人數不多,但烏黑的鐵鎧和雄壯的北蠻戰馬所帶來的威懾力,令人震撼。
就能那些固定在地上的戰車,都無法在這樣的衝擊之中保全自身,幾名玄甲重騎只需稍加配合,便能讓一座戰車轟然傾倒下來,甚至還順勢壓死了十幾名荊吳士兵。
並非只有荊吳軍心中有仇恨,唐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