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一隻貓要在亂糟糟的倉庫裡抓到一隻亂竄的老鼠,談何容易?
十二萬大軍,聽起來不少,但一旦分兵四處,一隊也不過兩三萬人,王玄微麾下的墨家騎兵一身黑騎的裝備,其鋒銳已經不下於精銳騎兵。
若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從其中一路步兵衝出合圍圈,則全盤努力盡皆化作流水,空耗大軍糧草不說,說不定還會因此而被王玄微抓住機會,只需要一次猛烈打擊,唐軍必然折損不少。
到底是實打實的謀聖,王玄微這個名頭,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的血火錘鍊,絕非浪得虛名,任何人如果膽敢輕視他,都會用慘痛的失敗來重新認識這個人。
李昧想到自己最初對王玄微的輕視,一時心中生出幾分羞愧之感。
項楚並沒有注意身後的李昧在這會兒轉了多少念頭,或者,他根本不在乎身邊人的感受。
“支援?大可不必。”他把玩著手裡的兵器,那是一杆大戟,帶著弧形的側鋒和頂端的尖刺令人望而生畏,而它的長度更是可怕。
本來以項楚的身高足稱呼得上是彪形大漢了,可當他握著這柄大戟立起來的時候,戟頭卻超過了他不止一頭。
這近一丈的大戟,通體都是以金剛鑄造,唐國工匠辛苦錘鍊六年有餘,重三百八十斤,就算是個大小夥子握著他也是累得夠嗆,更不要說把他當成兵刃揮舞。
但項楚可以,甚至可以將這柄大戟舞動得猶如一條狂龍,揚起的風聲響徹天地。
在項楚平生幾次少有的試手之中,李昧只見過一次,卻已經是深深震撼:短短一個回合之中,大戟劈斷了軍中高手的十六柄長刀,甚至上面附著的力量,震得那些高手躺在床榻上近三個月無法動彈。
李昧自認,以自己小宗師的境界,恐怕也不能正面承受項楚的一戟。
把這杆大戟取出來,證明項楚已經不打算再留手,這一次與王玄微之間的爭鬥,必定要戰得酣暢淋漓,分出個你死我活來。
“傳令下去。”項楚大笑起來,笑聲狂放,氣息力量之大,使得一旁的樹冠都不安地上下翻騰,戟頭的尖端跟著微微顫抖。
“讓玄甲重騎餵馬,飯食半飽,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
項楚說話之間,曉山腳下的廝殺已經熱火朝天,士卒手握刀劍,翻騰之間,猶如鐵潮,迸濺而出的血肉和戰馬翻倒的煙塵在空中相互交織,到處都是人的慘嚎與戰馬的悲鳴。
“殺!殺!衝散他們!”汪南雙目閃著血紅色的光芒,一身皮甲早已經被汗水打溼,口中每次喘息,白色的霧氣都猶如一支利箭,隨著他微微側身,手中的馬刀一閃,一名唐軍的頭顱便是沖天而起。
眼見自家將軍這樣勇猛,墨家騎兵們自然也是爭先恐後,不斷地縱馬劈殺,一團黑色騎兵猶如一把利刃,直插敵陣,把唐軍倉促組織起來的陣形衝得四分五裂。
隨後,秦軻和阿布各自帶領的兩隊騎兵從兩翼也是一路包抄,手弩兩輪齊射猶如黑色雨點,即使唐軍艱難地架起盾牌抵擋,卻也是倒下了一大片。
“殺!”秦軻一聲低喝,手中菩薩劍已經出鞘。
與此同時,在他身後的以鋒矢陣排列的一千騎兵得到了命令,腰間早已經按捺許久的馬刀終於在這一刻亮出森冷的鋒芒,戰馬從側翼橫衝直撞,一路直插敵陣,血光沖天。
這些天以來,秦軻的傷勢大好,實力也已基本恢復,在這樣的戰陣之中,雖然顯得渺小,卻又是那般強大。
在他面前,幾乎無一合之敵,菩薩劍揮動之間,連續七人被斬殺,都是一劍斃命。
氣血在身體裡不斷地肆虐,秦軻一路衝去,也是覺得眼前一片混沌,明明出劍準確無比,但偏生就是看不清那些人的臉。
他彷彿只是隨著本能,抬手,出劍,殺人,再抬手,出劍……
唯有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