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更是縱橫四方,無處不至,然而此刻一條龐大江流卻從側面猶如圓環一般切斷了他們大半的道路,背後又是他們來時的山谷,他們又能去哪裡?
因為受驚而漫天亂飛的鳥群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軌跡,唐軍巍然聳立著,手中的長矛猛然地抬了起來,又重重落下,隨後不斷地重複著這個過程,每一次落下,唐軍都會齊齊發出一聲沉重的呼喝:“火!火!火!”
五萬唐軍的聲音猶如悶雷,每一聲都響徹這片天地,長矛末端撞擊在地面上的聲音,不是戰鼓,卻勝似戰鼓。
明明一場浩大的水攻,然而唐軍喊的卻是“火”。
火。
張九新坐在汪南的身後,一通顛簸終於上了高坡的他面色蒼白如雪。
他當然很清楚唐軍為什麼這樣喊,因為項楚用兵的風格,本就是侵略如火,不動則已,動則猶如大火燎原,無可阻擋。
這場大水儘管是水,卻也是項楚放的一把大火,一如當初趙闊眼見的滿山火光。
“老汪……”張九新微微低下頭,發現汪南正咬著牙,左手握著右手像是在試圖發力。
張九新看了一會終於明白過來——汪南的右臂竟不知什麼時候彎曲出了一個詭異的弧度,變得根本不像是人類的手臂模樣。
“你的手臂斷了……”張九新驚道:“老汪……”
“叫什麼。”汪南微微咬牙,“要不是老子急著把你提上馬,何至於變成這樣?”
張九新微微沉默,片刻後低聲道:“謝謝。”
他知道汪南一直不喜歡自己,不單單是因為自己曾經“叛”過郭開,更因為他從這件事情之後,深刻知道自己貪生怕死的本性。
然而即便如此,他卻還是在亂軍之中伸出了援手,哪怕這援手對他自己來說並不怎麼輕鬆,甚至令他折斷了手臂。
“謝什麼?”汪南冷笑一聲,“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在我看來,既然我們同在一口鍋裡吃飯,拿著同樣的刀為國拼殺,那就是袍澤兄弟,既然是袍澤兄弟,還能見死不救?”
張九新先是微微一怔,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隨後感覺一股暖流在心中盪漾開來。
他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笑到捧腹。
“你笑什麼?”汪南不滿地道:“我說的話有什麼好笑的?”
“不。”張九新搖著頭,嘆了一聲,而手卻放到了汪南那隻骨折的手臂上,道:“忍著點,我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