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秦軻根本沒有想過情勢會緊張到如此地步。唐國、滄海、墨家,這三家雖然打過不少仗,可平時幾乎沒有過屠城這種事情發生,畢竟三家當年也算同根同源。
唐國是前朝冊封的諸侯,經營多年留存了這偌大的基業,自是不必多說。
墨家承襲了前朝的衣缽,稷朝末代皇帝即位之時不過十五歲,眼見這天下諸侯紛爭,他一人窩在稷城的王宮裡瑟瑟發抖,恐懼萬分,索性退了位。墨家鉅子以“臣萬不可以下犯上”的理由拒絕了稱帝,反倒是弄了個如同“禪讓制”的制度,仍以墨家鉅子領朝堂事務。
而滄海國主曹孟,倒真是草根出身,他祖父雖是前朝的三公之一,但那時候的稷朝早已是日薄西山,朝堂混亂,這三公的位子在那些把持朝政的宦官手裡竟可明碼標價,這才有了他祖父的官位。
而到他父親那一代不知怎麼出了點岔子,家道中落,家中一夜之間一貧如洗,老父親之後也病死在床榻上。
曹孟一無所有,卻靠著學識、抱負,結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然後趁著紛爭之時,他一路北上,認北地郡守為義父,與之結親,他那義父一生膝下無子,曹孟為之養老送終,盡完了為人子的所有責任之後,突然如一頭成長起來的虎狼一般,一年之內橫掃北地各大蠻族,在那群雄並起的亂世之中,建功,立業……
所以,這三家個個一派心懷天下的作風,生怕老百姓們不知道自己乃是大統之後,是能庇佑萬民的天下至尊。因此,也一直保持克制,從不做任何會丟失民心的事情。
但項楚這樣的作為,卻完全違反了三家一貫的默契,就像一名莽夫,蠻橫地拿著一柄板斧,硬生生地想要把規則劈得粉碎。
可在秦軻看來,項楚既然能看穿趙寬的計謀,領兵一戰打垮了墨家援軍,怎麼也不該是個不講道理的魯莽大漢才對。
可現在的事實狀況正是這樣,這個項楚完全就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或許……這就是他被稱為霸王的霸道之處?
秦軻沉默著,其實他的心中早已亂成一團,論怕死和躲懶,他只怕比高易水更甚,只是如果拿不到五行司南,他又實在不甘心,千辛萬苦都過來了,如今只差這一步。
但他看向蔡琰,還是堅定地道:“你……”
“我不走。”蔡琰先一步說話了,一句話就把秦軻堵了回去,“說好的帶我遊歷天下,你答應過的!上次我在屋頂又問你一次,你說你沒忘,現在你這是要反悔?”
“沒有!不是,這……這不一樣。”秦軻據理力爭,“只要能護你周全,去哪兒都行,可現在的錦州兇險萬分,我留下來都未必能脫身,何況是你們?”
“我不怕。”蔡琰顯得十分平靜,“相處這麼久了,你指望我拋下你自己走掉?那我下半輩子不是得天天內疚。到時候你的冤魂天天在我夢裡晃悠,說什麼地底下好涼好涼,要我給你送床棉,地底下沒錢花了,要我給你送點銀子……我上哪兒去送呀。”
她吐了吐舌頭,又繼續道:“那就只能等到每年清明給你燒紙錢了,多麻煩。”
“這……”秦軻哭笑不得,“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有我要是真死了,你就燒點紙錢?你不是這麼摳門的人吧?”
蔡琰斜眼望他,美眸中似乎有流水:“我就是這麼小氣!你第一天才認識我?”
秦軻啞口無言,不得不說,雖然蔡琰出身名門,很多時候做事有大家風範,也十分善解人意,可有些時候耍起小性子來還真是讓人無奈,就比如說非要花幾枚銅錢去換小孩子手裡吃過的糖葫蘆,秦軻說去給她買個新的,她愣是不願意,好像那孩子啃過的糖葫蘆格外甜一般。
既然一時勸說不通,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高易水和阿布的身上,然而高易水卻是眯眼笑了笑:“別看我,我跟她的想法差不多。”
阿布則走上前來,拍了拍秦軻的肩膀:“我也不會走的,從荊吳出來的時候,我答應了先生要與你共進退,他也一直教我捨身取義的道理。我陪你留下!”
秦軻翻著白眼,心想諸葛宛陵教你的那些東西他自己都未必做得到,畢竟他那樣的聰明人,怎麼可能傻傻地陪著別人去死?
不過這話在阿布面前不好直白地說,一時有些悶悶不樂。
很快,公輸察那邊傳來壞訊息:唐軍封鎖了錦州之外的所有要道,只要有人靠近,他們就像屠夫一般亂砍亂殺,甚至還把那些趁著夜色準備逃離錦州的百姓、有錢大戶的屍體扔到了城下,以此作為威懾。
“這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