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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少年意氣,何日當歸?

與大樓並列的張明琦一手握著韁繩,馬頭與身旁幾人平齊,不落後也不超前,但他微微皺著眉頭,並不像其他人那般興奮和期待,似乎心有憂慮。

大樓看他的眼睛目視前方,另一隻手也有一下沒一下地起起落落,心思卻早已飄向了不知什麼地方。

“怎麼了?你是不是肚子疼?”大樓伸出手拍了拍張明琦的肩膀,奇怪地問道。

趙謙則是朝大樓翻了個白眼,看著他猶如看一個傻子:“肚子疼?你當都是你呢,天天早上霸佔著茅廁,噗噗噗個沒完沒了……”

“去你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大樓怒瞪著趙謙,“我跟張明琦說話,有你什麼事兒,你才是天天瞎扯瞎掰,簡直一話癆,長舌婦!”

“你……”趙謙用一根指頭憤憤不平地指著他,憋得滿臉通紅。

張明琦終於感覺到大樓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將目光從遠方收了回來,轉頭看著大樓和趙謙,微微一笑:“我肚子不疼……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大樓瞧見他一臉無辜的樣子,知道他剛剛根本沒在意周圍人的言行,嘆氣道:“沒什麼,都是些沒用的話。你剛剛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還沒等張明琦開口,大樓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道:“是不是張伯伯的病又不好了?”

張伯伯。

放在以前,大樓絕不會這樣稱呼張明琦的父親,畢竟那時候張明琦和他關係不但不好,甚至還相互敵視,加上張明琦的父親有爵位在身,朝堂之上都有一席之地,又哪裡輪得到他來喊一聲“伯伯”?

只是,這位曾經在荊吳富可敵國的商人,一位新興世家的領頭人,終究是在毀堤淹田案中獲了罪,墜落塵埃,若非諸葛宛陵念及當年他捐贈家產以支援荊吳軍需的功勞,只怕他也逃不過斷頭臺上屍首分離的悽慘下場。

留了張氏祖孫三代的性命,卻被削去了所有爵位,家產也盡數查沒,一併貶為庶民,張氏一族從此沒落。

牢獄苦寒與刑罰,加上失去一切,從雲端跌落的落差感,狠狠地擊倒了這個曾經智勇雙全的男人,現如今他在那間破破爛爛的舊樓裡,日日纏綿病榻,惹人唏噓。

張明琦的眼前反覆浮現出父親側臥在病榻上、不住咳嗽著的背影,心中隱隱作痛,但想到父親現今依然活著,多少有些安慰,於是勉強一笑,道:“沒事,最近他的病好了不少……說起來,還得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幫我找來大夫,怕是過不了去年冬天。”

大樓也看出他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握著他肩膀的手用了一分力氣,咧嘴笑道:“小事一樁,也沒多少錢,咱們還用得著計較那些。”

其實,並不是沒多少錢,那天請來的大夫是建鄴城裡一流的名醫,雖然看在大樓和趙謙是太學堂子弟的份上,大夫少收了一些診金,可藥石的錢還是一分都少不得。

大樓、趙謙他們家世代都是老實百姓,自己能有碗飽飯吃就算不錯,平日裡有個頭疼腦熱的,都只能自己上山採藥……他們當然不敢開口找家裡要錢,私下聯合了幾人,將太學堂每月給學子發放的銀錢湊到了一起,才讓張明琦的父親在臘月裡喝上了熱乎的湯藥。

張明琦感覺到肩膀上的溫暖,看著大樓關切的眼神,心中溫暖,臉上的笑容逐漸舒展,顯得自然而真誠。

放在以前,這樣一位大夫的診金和藥錢簡直不值一提,甚至比不上他在樓子裡請姑娘們喝茶的數量,可今非昔比,他雖曾年少輕狂,卻絕不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他深知自己這一年來受了別人多大的恩惠,不過是嘴上開不了口罷了。

他還記得去年深秋的雨夜裡,父親張元眼巴巴地看著他修理那漏雨的屋頂,從側躺著,到支起半個身子,最後艱難地坐起來……

晚飯的時候,張元吃著碗裡清淡的面片湯,藉著昏暗的燭火望向一身雨水、淤泥,滿眼疲倦的兒子——哪裡還有當年神采飛揚的貴公子模樣?

一口面吞下去,一顆渾濁的老淚落進麵碗裡,張元哽咽道:“兒啊。爹對不起你……若非爹急功近利,想要跟那些士族大家拉近關係,你如今又何至於要吃這樣的苦……”

張明琦搖了搖頭,故作平靜地安慰道:“沒什麼,父親。做不做世家公子我無所謂,只要我們父子倆還平平安安活著,便是最好。想必阿孃九泉之下看見,也會欣慰的。”

張元的眼眶頓時紅了,淚水止不住地滴落下來,泣不成聲。

髮妻病故至今已有十餘年,很多時候,張元都不大記得她那張嫻靜的臉龐,發跡之後,他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