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志得意滿,在軍中也越發被看重,地位穩固;大樓和小千這對死黨依舊時常上門來蹭吃蹭喝;出身世家,性情放蕩脾氣執拗,卻意外心眼不壞的王祝也總會言不由衷地給他帶些好東西,甚至有幾次還帶來了幾盒珠玉坊價值不菲的胭脂,分別送給了寧馨和蔡琰,說話的時候倒還是趾高氣揚的,鼻子裡哼哼著這是他家內人不大喜歡用的那幾盒。
還有隔壁的裱糊鋪子裡脾氣火辣,一眼能瞪得男人不敢納妾的林嬸,街頭對面那賣著餛飩,手腳極其勤快的張婆婆,巷子口那家據說開了六十年酸辣面片湯鋪子的老李頭……
秦軻覺得自己會慢慢習慣建鄴的生活,哪怕不回稻香村,日後這裡也可以是一處很好的落腳之地。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先找到師父,再最終做出決定。
秦軻和包子鋪的老闆笑著閒談了幾句,隨後打了呵欠一路拖著腳步慵懶地往回走,正好這時候旭日東昇,天光如同大團大團的硃砂被打翻,潑出了遠方的雲霞,呈現出一種夢幻般的美感。
秦軻眯著眼睛,看得微微有些痴迷,只覺得這片紅色彷彿一片升騰而起的生機,化作駿馬在天際奔騰,踩過江河,踏平野草。
紅色……
秦軻打了個寒噤,突然發現在不遠的前方,有一抹更加鮮豔的紅色正緩緩而來。
那是一位身穿火紅衣袍的女子,一頭及腰黑髮如夜色裡的海潮,隨著微風輕輕飄動化作波浪,頭頂上則點綴著一隻金色的鳳凰髮髻,振翅欲飛。
她白嫩的臉頰上,一對柳葉般的眉毛優雅動人,輕薄的紅唇嬌嫩欲滴,最重要的是,那一對鳳眼此刻是如此深邃,好像她微微一眨便能攝人魂魄。
如果說她是一塊美玉,恐怕這天下再厲害的工匠,都無法雕琢至如此地步。
朝霞終於到了最為明亮的時候,卻讓人感覺莫名地暗淡,而女子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如神性的光澤,令人迷醉。
但秦軻並不像是那些街上的普通人一般被這個這個女子所吸引,相反,他怪叫了一聲,滿臉恐懼地轉身狂奔,好像瘋了一般腳步如飛。
隨著幾個起落,秦軻已經順著房梁直接落到了另外一條街,小宗師的修為在此時展露無遺,只不過這一次他並不是在戰鬥,而是在逃命。
然而那股可怕的氣勢依舊如影隨形,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體裡的氣血像凝固般停止了運轉,他的整個身體變得遲鈍無比,每走一步都似乎要用盡全身力氣。
“為什麼要跑呢。”那個悅耳的聲音已到了身後,十分冷漠。
秦軻滿頭大汗,卻發現自己越是邁步,身上的重量就越重,到了後來,他只感覺有一座大山都壓在了肩膀上,雙腿也開始支撐不住,不停地打顫。
秦軻艱難地轉過頭。
洛鳳雛正帶著一種審視的目光,從上到下沒有一絲遺漏。
“之前的那些力量,都被你用完了?”洛鳳雛只是輕輕一句,秦軻就面如死灰,他知道洛鳳雛已經看出他就是當初在戰場上和她大戰了三百回合的“黑龍”。
只可惜的是,鸞鳳依舊還是翱翔九天,俯視眾生的鸞鳳。
而在她面前的秦軻,如今卻已經成了一個空架子,別說神龍之力,就連他懷裡的小黑,都像是老鼠見了貓一般,拼命地往衣服裡鑽去。
“姑……姑娘,你認錯人了……”秦軻抱著僥倖,臉上費力地堆出了一些假笑。
小黑終於抓不住他的衣服,哧溜一下地從胸口飛了出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著飄在半空中,不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挪動半分。
洛鳳雛沒有表情,依舊看著這一人一獸。
秦軻的表情徹底塌了,捂著臉無奈地地道:“如果我現在求饒還來得及麼?”
這一日,建鄴城宗廟內從未響過的禮器青銅大鐘被人瘋狂地敲響,聲音響徹整個大城。
數名身穿禮服的宗廟司祭在祈福中吐血倒地,不省人事。
不過對於茫然的百姓們並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們只是都在議論紛紛,覺得這久沒有響過的大鐘聲音如此渾厚,宛如悶雷。
街道上,有一抹幾乎無法被看清的紅色裹挾著一人飛身出城,後方身穿白衣,手握龍膽長槍高長恭則窮追不捨,胯下赤火嘶鳴如巨獸,雖然奔襲速度驚人,但一對眼卻像人一般閃爍著驚懼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