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軻推著輪椅行出宮門的時候,正聽見不知道哪家的公雞在雞棚裡打鳴,聲音嘹亮如似乎要穿雲而去,遠方的天際也逐漸翻起幾分灰色。m.x
“都這個時間了。”秦軻喃喃道,然而原本在門口等他的張芙卻沒了影子,他心裡微微一緊,有些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畢竟這樣寂靜的夜晚,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孤身一人,總不是什麼安全的事兒。
想到這裡,他有些責怪自己的粗心大意,明明就應該讓她直接回去睡覺才對。
不過他四下張望了一番,正看見張芙正坐在宮門口的一棵大樹下,背靠著大樹微閉雙眼,他心下略安,緩緩推動輪椅上前。
張芙睡著了。
在這樣深沉的黑夜裡,她的臉上卻是帶著幾分恬靜的微笑,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月光照在她烏黑如瀑的長髮上,像是染上了一層銀色的霜。
一陣涼風吹過,她似乎感覺有些冷,雙手下意識地摟住了自己的肩膀,蜷縮起來的樣子,就像是一隻瑟縮的小老鼠。
秦軻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張芙的時候,在山大王的婚房裡,那滿是大紅顏色掛著喜字的婚床之上,她也是靜靜地睡著。
那時候秦軻就覺得她很美,比稻香村裡所有的女孩子都美,只不過局勢緊急,門外砸門的山賊們正咣咣地踹著那扇看起來隨時都要傾塌的門,他也就沒那心情再多看兩眼。
而後張芙跟著他們一行人順著大河一路到鄔縣,再從鄔縣一路回建鄴城,這些日子,秦軻倒是也習慣了她的存在,更不怎麼注意她的容顏。
“張芙……”秦軻小聲地道。
張芙仍然酣睡著,氣息平和,好像這裡不是宮門外的樹下,而是家中溫暖的床榻。
“張芙。”秦軻又叫了一聲,伸出手輕輕地觸碰張芙的肩膀。
在他的呼喚下,張芙緩緩睜開稀鬆的睡眼,第一時間卻先是驚叫了一聲,而後仔細地察看發現自己面前的黑影並不是別人,正是坐著輪椅的秦軻,臉上紅了紅,趕忙地站了起來。
“對不起。我只是站得有些累了,本想在這裡坐會兒,誰知道就睡著了。”張芙囁懦著,低頭的樣子倒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秦軻搖了搖頭,微笑著道:“哪裡話,是我不好,如果我知道我會進去那麼久,進門之前就應該讓你先回去的。夜裡涼,你在這裡睡,明天要是受了風寒就不好了。”
他這是,在關心我?張芙心中微暖,聲音也多了幾分甜膩:“沒事,我回去喝點薑湯就好,小時候我每次有些著涼,嬤嬤就給我煮薑湯喝,加些紅糖,很快就好了。”
那隻公雞又不甘寂寞地叫了一聲。張芙看了看天色,捂嘴驚呼道:“呀,都這麼晚了。”
秦軻點了點頭,看著遠方怔怔出神:“應該說這麼早了。再過一個時辰,這天也該亮了吧?”
天亮了,又一天開始了,而師父這時候是在哪裡呢?是在某一個角落,翻山越嶺,尋找著神器的蹤跡,還是已經到達了他一生所追求的“彼岸”?
張芙看著秦軻,感覺到他那有些低落的情緒,心情也跟著低沉了許多,櫻唇輕啟,她輕聲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在宮裡不太開心?諸葛丞相……他責罵你了?”
秦軻搖了搖頭,道:“我只是有些事想不透。”
“什麼事情?”張芙有些猶豫地問道,“雖然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幫上忙,但有些事情說出來,或許心裡就好受一些。”
“不用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情。”秦軻聳聳肩,這件事情當然不能讓張芙知道,也許他還得瞞過更多的人,他故作輕鬆道:“走吧,這一晚上你也累了,趁著天還沒大亮,還能回去補補覺。”
張芙有些失落,女子的直覺總是敏銳的,而她出身群芳世家大族,之後更是頻繁出入宮廷,自小就懂得察言觀色,怎麼會不知道秦軻這是在說套話。
或許在秦軻心裡,自己仍然是個外人?
咬了咬嘴唇,她想了片刻,突然道:“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去哪裡?”秦軻奇怪地看著她,一晚上不睡,對於他來說不算太大的事兒,可張芙在這本該最為睏倦的時刻卻突然提議要帶他去個地方,她這葫蘆裡又賣的是什麼藥?
轉了幾個念頭,秦軻還是點了點頭,反正這會兒幾乎全城的人都在睡覺,他就算回了太學堂,也只能是鑽進被窩躺屍而已,可以他現在的狀況,根本睡不著,不如陪著張芙走走。
輪椅在建鄴城青石路上緩緩地滾動著,一男一女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