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濛的烏坎納斯草原天空中,大風裹挾著雪片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在落入寬闊的雪雨河後又瞬間消失無影。
戴著尖頂黃羊皮氈帽的斥不臺騎著匹棕紅色伯達戰馬,用那雙黑亮的眼睛打量著河對岸,又抬頭望著遠處那隱約的高山陰影,不禁呆愣地陷入了回憶。
伴隨著嘩啦嘩啦的水聲,對岸兩個人趟著淺淺的河水朝這邊走來,幾十名侍衛手裡緊握牛角弓,警惕地盯著這渡河的二人。
兩人越來越近,只見其中一名老人拄著木棍,身後是矮壯的摩爾薩。
侍衛們放下舉起的弓箭,斥不臺急忙下馬跑到河邊,雙手攙扶老人單膝跪地道,“薩沙額父,您可好?”
臉色透紅、滿是褶皺的老人扔掉木棍,雙手攙扶起斥不臺上下打量著道,“忽斥兒,你還是那麼雄壯,果然是我們烏坎那斯最強大的巴哈。”
斥不臺哈哈哈大笑道,“額父,他們這樣喊過我忽斥兒一段兒時間,您還記得。”邊說笑邊扶著老薩沙往不遠處樹叢走去。
“忽斥兒、忽斥兒,這裡點火,那裡拽著狼尾兒!你那會名聲可不太好。”老薩沙提及斥不臺幼年的事,又回頭打量著摩爾薩道,“還有這勃木爾家的小子,幾年不見也雄壯了!”
摩爾薩憨笑道,“當年我父親就跟著您出生入死,而且從咱們雪雨灣出去的兄弟幾乎都成了各部族的頭領,這全是您的功勞!”
“對,薩沙額父是咱們烏坎那斯雄起的根源!”斥不臺哈哈哈大笑起來道,“如果不是額父,我就是餓不死也會被族人們打死扔去喂狼。”說著輕輕拍落薩沙·格勒羊皮襖上的雪花。
三人說笑著進入樹叢後的帳篷,盤腿坐在毛毯上喝著煮好的奶酒,等身體稍作暖和,斥不臺扭臉問道,“額父,山上的人一直沒有下來嗎?”
老薩沙將手伸進羊皮襖,掏出個萎縮枯乾、還戴著兩枚寶石戒指的黝黑手掌道,“族人們在與烏骨山界石上發現的,好像是老鯰魚的手。”
斥不臺接過來手掌看看,眼睛轉轉問道,“老鯰魚死了?那樹皮臉呢?”
旁邊的摩爾薩哈哈大笑道,“既然這惡毒的老鯰魚死了,那高地瘋狗們就不敢下山,咱們就可以離開了,不用傻等。”
斥不臺眯著眼睛沉思良久,又問道,“什麼時候發現的?”
“三天前。”老薩沙放下奶酒碗,緊盯著斥不臺做決定。
斥不臺皺眉盤算著問道,“雪雨灣內現在有多少伯達戰馬?多久能出灣?”
“前段時間你暫停了小駒入灣,所以現在大大小小有七千,能出灣的有五千,我已送出三千,剩下的三天內都能送出。”老薩沙認真交代著賬目。
摩爾薩摸著自己的青皮臉嘆息一聲,不耐煩道,“哪裡不能養,非要到這養,咱們有那麼多厚氈草場,哪怕到這河對岸也行,惹這些麻煩,還不如翻過長牆去搶小奧古斯塔。”但看到斥不臺瞪著自己便不再吭氣。
突然,斥不臺站起身盯著摩爾薩大聲道,“你的族人進入雪雨灣了嗎?”
摩爾薩也急忙站起身抱怨道,“昨天都進去了,都守在馬場,不過窩在那蒿草裡估計也快凍死了。”
斥不臺怒瞪雙目,衝摩爾薩說道,“速傳令,所有其他部族勇士,天黑前趕來雪雨灣,準備迎接高地瘋狗。”
摩爾薩呆怔片刻,慌忙帶人鑽出帳篷。
看著摩爾薩離開,老薩沙·格勒忙湊到斥不臺低聲道,“這個摩爾薩可和他爹不太像,你得多操點心!”
斥不臺回過頭眉頭緊皺道,“阿爹您是說”
薩沙·格勒緊貼斥不臺耳朵道,“有人說摩爾薩對你怨氣挺大,經常酒後胡言亂語,上次去救援帕圖斯就拖拖拉拉故意放水,現在好像又和曼丁人有了來往!”
斥不臺擰眉頭思索片刻,向薩沙·格勒輕聲道,“您放心,此事查克達已經告知我,我自有辦法!”
薩沙·格勒鬆了口氣道,“你現在是烏坎那斯的天,可不要讓幾十年前雪雨灣的事情重現!”
夜已深,大片雪花突然消失不見,雪雨灣馬場的天空升起大半輪凸月,空曠透徹地讓冬季夜晚更加寒冷。
馬場旁比人還高的蒿草地裡,摩爾薩裹著厚厚的羊毛毯,瑟瑟發抖地握著耳朵抱怨道,“不被高地瘋狗殺死,也會被凍死在這,斥不臺這個蠢貨。”
裹著狼皮長袍靠在石塊上的圖爾·扈查挖苦道,“本來是普瑪家的活兒,你為什麼要接過來,愛上不該愛的女人會讓你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