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諾斜斜睨了他半秒,嘴唇一動,很快轉移開視線。跟林賽描述的喜怒無形、性情怪戾恰恰相反,在她面前他實在乖順異常。
他打橄欖球,暗地裡還參加酒吧的地下格鬥。都是拳肉相搏的激烈運動,他本人卻像只溫馴的金毛犬。
她想不明白,也不願再花力氣去想。
交通燈切換,他輕緩地踩下油門,車身勻速滑了出去。
“還有一件事。”
她說,“我來開車吧。”
菲恩偏頭,餘光飄向她:“好。”
車停到路沿。菲恩披著步行繞到另一側,朱諾則直接從車內一步跨入駕駛席位。座椅靠背裡外,她殘餘的一部分體溫還沒完全消散,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點,安全帶拉扯到一半,繼而停在手裡忘了扣嚴。
接碰肌膚的座椅皮質光潔細膩,還附有她獨具張力的熱度,菲恩發現自己並不厭惡這份感受——甚至還有點喜歡。
……就如同在被她擁抱一樣。
餘溫逐漸乾涸消褪,他被她完全獨佔的五感終於得到釋放。隨即他仰頭環顧四周,忽而察覺到自己正橫衝直撞地穿梭在擁塞的車流之中。
車速還不到四十碼,尚在他所能接受的範疇之內。
朱諾猛地擰轉車頭,繞過一輛輕型皮卡,抽空朝他的方向投來匆忙一瞥。
菲恩嘴角緊繃了一瞬,爾後又很快舒展開。
“你在看我?”他突然笑了,眼角也連帶著愉快地翹起來。
“我沒有。”
下意識地,朱諾矢口否認,“我在看後視鏡,順便看了你一眼。”
——他確實挺好看的。不管她是出於什麼理由,在發現他有些失神後還多瞧了他好幾眼,朱諾都認為自己必須得承認這一點。
他的面龐輪廓很深,光線不佳時臉上總有濃淡立體的陰影,五官規整,短髮柔貼,顏色在暗處是暗沉流動的燙金,恰巧跟那雙溫度恆定的灰眼睛相得益彰。
她戒菸已經有半年了。自打第三個月開始,她就很少再犯煙癮。
然而這一刻,她的肺葉突然湧上一陣焦渴。
別人看見帥哥都是喉嚨發乾,只有她是肺裡翻騰。
她吻了吻指節上的紋身,突如其來的煙癮才逐漸彌散。
朱諾迫使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到路況,跟隨者車載導航指引,從堵塞堪比停車場的車流裡殺出重圍,拐進小道加足馬力,繞路直奔目的地而去。
旁邊菲恩的呼吸聲驟停,在她將油門一踩到底後就變得不再均勻規律。
她藉著懸在擋風玻璃中央的扁方形車鏡望向他,看見他耷垂著眼簾,睫毛幾乎蓋掩住了下眼瞼,額髮軟噠噠地輕顫著,從耳前落了下來。
察覺到她的視線,菲恩與她對視一瞬,又飛快地轉開眼。
儀表盤上顯示的時速僅有七十碼。
朱諾嘗試著略松腳下油門,車速陡然減緩。
菲恩總算得以順暢呼吸。
她什麼也沒說,只覺得林賽對他的形容有一句沒錯。
——他的確是一個“不太一樣”的人。
橄欖球訓練場建在市區以外。球隊基本上由兄弟會成員組成,紈絝子弟佔據了大多數位置,訓練期間,場外空地裡因而塞滿了價值不菲的豪車。
朱諾停在一輛紅色保時捷旁,將鑰匙拋還給菲恩。
裝飾每一個球隊隊員的衣櫃,這本是啦啦隊的首要任務之一。當初林賽被姐妹會分配給菲恩、成為“他的啦啦隊長”,從沒得到過哪怕一次機會接近他的私人衣櫃。他厭惡別人在他常用的物件上留下痕跡。
——可現在他有了朱諾。
他撩起隊服的衣料下襬,緘靜地垂目端詳自己的腹肌。最近他沒有疏於鍛鍊,肌理深凹的溝壑比上回她見到的更加清晰了——思緒至此,他眼下忽而一熱。
那晚她濡熱舌尖的觸感彷彿還附留在面板表面。
朱諾在他身前,沒留意他的小動作。
對面是他上了密碼鎖的單人立櫃,櫃面整滑簡素,不帶任何冗贅繁餘的裝飾,跟周遭綴滿了貼紙、乾花和led燈鏈的櫃門對比鮮明。
她捏著膠帶、拉花和彩色列印紙,嚴肅地考慮設計佈局。忽而想到林賽說的“滿足他的任何要求”,便回頭看向他:“還有什麼想讓我做的?”
菲恩聞言唇角上翹,定格成一個笑容。
“可以對我做任何事。”他說。
朱諾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