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了三天的破地板,我終於有機會跟診學習了。
“能說說你的煩惱嗎?”羅醫師翹著斯文的二郎腿。
來訪者的眼神一些不堅定:“醫生,我最近,感覺自己好像,患了失憶症。”
“具體的表現是什麼呢?”羅醫師緩緩地放下二郎腿。
“我經常忘記自己做過的事情,明明沒上網打遊戲,但他們都說我上線了,還跟他們組隊,大殺四方拿了寶藏,但是我就跟斷片了一樣,一點印象都沒有。”
“嗯…平時有喝酒的習慣嗎?”雙手十指交叉置在膝蓋上,羅醫師又換了個方向蹺二郎腿。
“偶爾會喝一點,最近多一點。”青年來訪者突地想起什麼,遂掏出一張ct的檢查報告,“我去醫院檢查過,他們說我沒有老人痴呆。”
“我看看,”接過檢查報告,羅醫師粗略地掃了一眼結論,口吻平淡得像是朋友在聊天,“最近是不是壓力很大?”
來訪者是治療師的親戚,他的家人覺得他是精神壓力太大,以至於頻頻出現夢遊偷吃東西的情況。
“是…我投資格子鋪失敗,欠了一屁股債,最信任的生意夥伴也跑路了,我老婆跟我大吵一架回了孃家。”
“最近有去上班嗎?”羅醫師知道他還有一份工作。
“好像有…又好像…我記不得了…”
“有給你老婆打過電話嗎?”
“沒有,彼此冷靜一下,對誰都好。”
“孩子呢?”
“她帶回孃家了。”
“最近睡眠質量怎麼樣?”
“感覺明明睡了很久,卻又好像沒睡過一樣,一直都很累很想睡。”
看得出來,黑眼圈比我熬夜深很多。
羅醫師便提議他在這裡小睡片刻,等大腦清醒一些,再進行下一步的交流。
舒適的弗洛伊德榻和輕緩的安魂曲,可以幫助來訪者放鬆情緒儘快入睡。
帶上門把之後,音樂戛然而止,就像一個有形的屏障,籠罩了房間裡的世界。
“怎麼看?”
並肩站在單向透視玻璃的一側,羅醫師雙手插兜,掃都不掃我一眼就提問。
作為一個實習生,我很難不懷疑他是在考我。
“我覺得他沒睡好,黑眼圈很重,面色很差,看起來真的很累。”
“有大方向嗎?”
“如果他平時真的睡了,醒來卻又覺得很累,我覺得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單純的夢遊,還有一種,就是人格分裂,他不是人睡著了,而是基礎的人格睡著了。”
聽完答案的羅醫師,饒有趣味地看了小慕同學一眼,然後很快又看回弗洛伊德榻上的來訪者。
他接連眨了兩下眼皮,什麼都沒說,默默地提起左側的嘴角,一路沉思,一路淡淡然,兀自往走廊的那頭走去。
我分不太清羅醫師的那抹笑容,是在肯定我的回答,還是在嘲笑我的過分自信。
今天的預約不多,白月光坐在後樓梯煲電話粥談戀愛。
“這個臭貓!壞了就讓它賠!”黑貓把白月光送給阿輝的運動手錶一巴掌拍到地上,可惜沒摔壞。
“喂!別摸魚了,羅宋湯找你。”我假模假樣地過來叫這個偷懶的。
治療師叫羅宋。
“啊?”白月光瞪大眼睛看著我,顧不上反應就站了起來,“不跟你聊了,羅醫師找我。”
她進去了,我坐下了,我也要刷個手機摸會兒魚。
快步回到治療中心的小白,迎面撞上了伏案在前臺的羅醫師。
“小白,你來的正好,幫忙去樓下買五杯咖啡上來。”
“哦…好。”白月光愣神往電梯口走去,越想越覺得奇怪,這種事情叫慕斯去不也一樣,幹嘛非叫她去?
我以為小白會過來衝我撒氣,想不到她真的被羅宋湯給使喚出去了。
歪打正著,我果然不是那個跑腿的命。
等了一會兒沒動靜,我便起身回中心,只見剛剛的來訪者坐在候診區的黃色套桌旁,他對面的正是羅醫師。
這人不是在睡覺麼,這麼快?
沉默許久的羅醫師,見小慕同學落座一旁,便緩緩開口:“睡得怎麼樣?”
“也就那樣吧…”
虛晃的眼神看著門口,他想離開?
“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嗎?”羅醫師又問。
“不知道,半個小時吧?”
連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