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火坑裡跳哎！”

#12288;#12288;改蓮的心上人宋羽先，本村張寡婦的獨生兒子。老爹是個讀書人，養的兒子也是個書蟲。家裡窮得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家徒四壁。寡婦家就一畝薄田，就靠寡婦娘給人縫補漿洗，爹爹是個老秀才，去世又早，遺產就是那些燒火都不是好材料的古書。讀書郎一天是放下書本上田，上田回來讀書，那光景過得是緊緊巴巴。老兩口自然不同意，但又知道女兒的脾氣也不敢硬逼，只能給兒媳婦巧娘遞個眼色，讓她私下搞清楚女兒是怎麼和這個窮小子對上眼的？

#12288;#12288;巧娘和改蓮姑嫂兩個感情很好。巧娘和小姑子兩個晚上睡一個被窩裡說了一晚上的悄悄話。去年三月趕廟會，回來的時候遇上了一場春雨。和戲裡的情節一樣，兩個人搭伴走了一路，少年多情少女懷春，一來二去已經偷偷來往了一年，私下約定等娘倆攢點錢了上門提親呢，沒想到這提親的人給堵住了家門，爹孃還真看中了一個。

#12288;#12288;巧娘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又和改蓮年歲相仿，一聽小姑子的愛情故事又是羨慕又是敬佩，就給公婆說了她打探來的訊息，希望老兩口能夠答應了這樁婚事。老兩口就這一兒一女，對這唯一的兒媳自然高看一眼。老頭子經常看戲，也知道這婚姻強扭的瓜不甜，只是彈嫌那小子家境貧寒，戲裡面的相爺都管不了一個執意要嫁窮漢的女兒，更何況自己一個莊稼漢又算得了個啥。老婆子心疼女兒，聽女兒非宋羽先不嫁的口氣，左思右想，天天給老頭子吹枕頭風：妮子大了，還是隨她的性子算了，那後生我也見了，人長得精神，也不像那些讀書人一樣文文弱弱，田間地頭也能拿得下來，畢竟讀了那麼多的書，說不上以後發達了呢。老頭子一想也是這個理，嘴上就不再那麼硬梆了。把個改蓮高興地，找了個機會給情郎把資訊傳遞了過去。宋羽先一聽，說那等今年秋糧一收就來提親？改蓮心裡別提有多美了，但嘴上卻說：你想得倒美，誰答應嫁給你了？

#12288;#12288;當時的河南有些地方已經讓日本人佔領了，政府又是到處抓壯丁，人心惶惶。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兩個年輕人還是不由自主地去憧憬自己的未來生活。一場後來完全能載入史冊的饑荒降臨到了中原大地，自然也波及到了他們的頭上。田裡的苗子被曬得都能讓火點著，顆粒無收的慘象讓人心寒。村子裡的人不斷地被餓死，鄰村和本村都已經出現了吃人的慘劇。有些人家的孩子突然就失蹤了，據說是被餓急了的人給煮著吃了。兩個年輕人的家庭也迅速被災難光顧，先是宋羽先的寡婦老孃被餓死，後來便是村人們大規模的外逃。改蓮的父母不願意離開故土，他們也已經是年老體弱，實在不想把這把老骨頭扔在外面。他們讓宋羽先埋了老孃以後，趕緊帶著改蓮出逃，他們擔心的是把兩個孩子餓死，又聽說日本人隨時可能會打進來，到時候什麼都晚了。哥嫂已經渡過黃河不知到哪裡去了，他們兩個跪在父母的面前，向他們告別，誰都知道這一別，以後將可能就是永別了。

#12288;#12288;他們隨著逃荒隊伍計劃是向西逃的，逃到陝西去。一路上走著走著就有人躺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改蓮第一次目睹著死亡帶給自己的恐懼，只有晚上緊緊地依偎在宋羽先的懷裡，才能感覺到一點安慰。

#12288;#12288;一個晚上，月亮很大很圓。他們兩個遠離人群，她躺在他的懷裡，淚眼朦朧地問：我們也會像那些人一樣被餓死嗎？男人說不會，我們兩個會活下去的。

#12288;#12288;自從他的母親安葬了以後，她的父母就把她託付給了這個男人。除了在路上的攙扶，他們之間還沒有任何的親密之舉。他把她抱的緊緊的，兩個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年輕而溫潤的嘴唇最後糾纏在一起，無休無止。她說，我要當你的女人，我怕我哪天就會死了。他用嘴唇把她後面的話封住了，地上厚厚的樹葉如同溫暖的被子，他把自己的衣服鋪在上面，把她抱著放到了上面。這個羞澀的女子，任憑他把自己變成一個赤子，在幸福和戰慄中從一個女孩成為一個女人。在不遠的地方，逃荒的人們點著火堆，甚至可以看到他們煙鍋中那忽明忽暗的火星。

#12288;#12288;隊伍在分散，在削減。分散是因為大家是去逃荒而不是趕集，只有化整為零，才能生存下去。許多地方已經有當地人組織力量在防止難民入侵，他們的到來和蝗蟲沒有兩樣，隨時會從當地人口中奪糧。削減自然是因為有的人突然走到了生命的最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