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久，也要別人蒼老。

&esp;&esp;“你知道恩貢山嗎？”勞倫指著前方。

&esp;&esp;“我不認識這裡任何一座山。”

&esp;&esp;“你的目的地就在那，我的也在，”勞倫笑著用力踩下油門，“我喜歡非洲是因為一本書——凱倫·布里克森的走出非洲，她當時就住在恩貢山山腳下面，我一直想要過來看一看她呆過的這片土地。”

&esp;&esp;五條律子學著她開啟窗戶探出頭，竭力去分辨出遠處模糊不清的山脈裡，哪一座帶著她炙熱的期待，“如果我說我始終分不清，你會不高興嗎？”

&esp;&esp;“當然不會，那只是座山，對你來說和很多山一樣，都是石頭，這是再正常不過的。”

&esp;&esp;“我看不清他們的樣子。”

&esp;&esp;“快要日出了，臨近日出的時候是最暗的時候。”

&esp;&esp;恩貢山在夜晚的照顧下顯得並不那麼巍峨，像是陷入了沉睡，山脊因而顯得平緩。勞倫把車停在了山道一側，迎面上去是個山坡，隱沒在高大的樹木之間。五條律子下車時聞到了花的香氣，無比濃烈，然而在夜晚，什麼也看不見。

&esp;&esp;“走吧，我們得找個好地方等著。”

&esp;&esp;五條律子四下打量了一番，眼睛瞥過森林裡匍匐的植物和藤蔓交織的影子，顯得有幾分陰測測的，忍不住問：“勞倫……你不怕嗎？一個人在這。”

&esp;&esp;“我以前是個獵人，”勞倫一邊說一邊掀開了自己皮卡車後的防水棚布，那裡面也放著很多雜物，最上頭綁著一個長方的皮箱。她利落地解開釦子，開啟皮箱，取出一管長槍背在身後，“而且我有她陪在身邊，還有她們，”她關上車門，開啟身上帶著的隨行燈，帶著五條律子往坡上走，一面走一面解開自己的襯衫釦子，露出裡面的槍柄和刀柄，“獵人能夠分辨出自己的處境。”

&esp;&esp;斜坡並不長，沒一會兒就走到了頭，這裡視野十分開闊，即使是夜晚也能夠看見遠處高聳入雲的山峰輪廓，即將墜落的月亮掛在半空中，照著她們腳下的平原，這片土地像是沒有盡頭一樣延伸，延伸到另一頭，在遙遠的南邊，露出一道暗暗的光線。

&esp;&esp;“時間正正好，”勞倫說話的功夫已經換了幾次三腳架的位置，她很快找準了角度，放好裝置，就這麼趴在了地上盯著攝像機的鏡頭，五條律子能在夜裡看見她因為笑容而露出的白色的牙齒。五條律子盯著看了一會兒，跟著坐到她身邊，才聽見她碎碎叨叨地說，“我說不定會把墳墓放在這，就像書裡說的那樣，選一個漂亮的角度，躺在這裡，萬物陪著我死去。”

&esp;&esp;五條律子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就像她說的——享受。

&esp;&esp;短暫的孤獨。

&esp;&esp;一反常態地寧靜，很多事情被忘記，她什麼都沒有想，在內羅畢陷入沉睡的五條悟像是變成了一個很久很久過去的人，她好像脫離了那種讓她無法自拔的泥沼，只是站在岸邊看著。

&esp;&esp;看過去，不再想起她的弟弟。

&esp;&esp;夜風穿過她的衣襟，頭髮，吹過她空空蕩蕩的心。

&esp;&esp;勞倫一直在自言自語，她不需要五條律子的附和，她念起了幾句沒頭沒尾的短詩文，

&esp;&esp;“我看到，灰雁飛過平原

&esp;&esp;在高空中，拍動著翅膀，

&esp;&esp;筆直地，從一個天際飛向另外一個天際。

&esp;&esp;靈魂竄至咽喉，堅硬如石，

&esp;&esp;天空浩瀚，腰間繫上了一條灰白的緞帶，

&esp;&esp;太陽的輪輻，碾壓過層層褶皺的山巒。”

&esp;&esp;隨著她的聲音一起一落，天際不遠處晨霧散去，天空的顏色開始變換，閃閃發亮的銀光勾勒出平原和山脊，遠處乞力馬扎羅山山麓逐漸變成了絳紫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隨著遠端漸漸點亮，大地呈現出一種古銅色，五條律子聽見身邊所有的聲音都在甦醒，包括她自己。她似乎能夠感受到勞倫在車上看著道路前方時的那種期待，她的心也變得像是跳動的太陽，等到面龐被照耀成赤金色，等待晨曦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