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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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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五條夫人睡不著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五條律子小的時候。幼小的身體被顏色鮮麗的衣裳包裹著,看起來像一個精工細琢的人偶,露出一張小巧稚嫩的臉,面頰像兩團桃粉色的雲。被傭人抱在懷裡時,那雙尚且一無所知的亮盈盈的眼睛會四處張望,看見五條夫人出現在走廊盡頭,臉上頓時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興奮地朝她張開雙手。

&esp;&esp;她的記憶彷彿已經定格在了這段時間,目光一直往返於五條律子出生後的那四五年,逐漸忘記,之後她們的生活如何分崩離析。

&esp;&esp;那幾年說實話,五條夫人的日子並不是特別好過,生五條律子時難產,身體虧損嚴重,醫生斷言她很難再有孕,一生大機率只能擁有這一個孩子。她的丈夫對這個新出生的孩子——一個咒力微弱的女嬰頗為不滿,在實力為尊的咒術屆,這樣一個毫無前途的孩子會讓他們過得很壓抑。

&esp;&esp;剛出生的五條律子身邊沒有能夠貼身照顧的傭人,是五條夫人一手帶大了她,養育到她稚氣未脫的五官慢慢長開,她們的生活開始“好轉”。因為五條夫人的丈夫,五條律子的父親,這位極善持家,精打細算的大家長髮現了五條律子昂貴的潛質。他開始重視自己一直忽略的女兒——這筆未來會價值不菲的婚姻資源,花費大力氣籌劃這一本萬利的買賣。

&esp;&esp;在五條家有個漂亮的臉蛋並不是什麼好事情,實力不濟,空有美貌,那就是等待被掠奪的獵物。五條夫人有心掩瞞,到底也沒能瞞住太久。

&esp;&esp;生活突然出現一堵由五條家搭建起來分隔她和自己孩子的高牆,她再沒能像以前一樣將五條律子抱在懷裡哄著睡覺。而這個不久前還在她懷裡撒嬌的孩子,一眨眼就被教導得無比乖巧,安安靜靜地站在她的房門前,睜著她那雙依舊懵懂的圓眼睛,脆生生地喊她,“母親。”

&esp;&esp;五條律子是個很有天分的學生,她的教習老師這麼誇她。

&esp;&esp;她足夠聰明也足夠懂事,在所有潛移默化的教育課程裡,她在知足這一門課上拿到過最優等的成績,在乖順這一門課上從沒有過任何劣跡,在裝聾作啞這門課上更是輕而易舉地做到了不聽不看不問。但隨著她長大,總有一些事情,不是她夠聰明就能學明白的。

&esp;&esp;她曾經偷偷摸摸跑到五條夫人身邊,問過的一個問題,“什麼是丈夫?”

&esp;&esp;五條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因為禪院家給的價格足夠漂亮,正打算將尚且不足五歲的女兒定給禪院家的禪院甚一。五條律子在無知的年紀接觸到外界傳達給她的紛雜資訊,急匆匆地被告知了她未來十幾年的結局,就算她的頭腦再如何好用,她也無法處理這種不在她認知範圍的問題。

&esp;&esp;五條夫人自知自己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發表意見的權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訴五條律子,如何作為一個女人,在御三家裡順利的活下去。

&esp;&esp;她說:“丈夫就是男人,可以是任何男人。”

&esp;&esp;“任何男人?”

&esp;&esp;“任何給予你生活的男人,你不需要了解他是什麼人,不需要在意他什麼身份,更不需要愛他。唯一需要的,只有忍耐他。”

&esp;&esp;她茫然地說:“我不明白。”

&esp;&esp;“現在不明白,不要緊,”五條夫人摸了摸她的臉頰,慈愛地說,“只要記著這句話,你總會明白的。”愛在御三家的人眼裡,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和最容易受到損失的財產。所以五條夫人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賭在了五條律子身上,不求盈利,只求她這一生過得毫無起伏,毫無意義。

&esp;&esp;別的再多的,求也求不來,記也記不住。

&esp;&esp;在這之後沒幾年,一個五條夫人從沒求過的孩子來了,從懷上到生育,她幾乎沒有任何的感覺,肚子一天天像氣球一樣撐起來,再飛快地洩氣,她的體內沒有任何存在和離開的感覺。彷彿這個孩子註定要活下來,而她的子宮只不過是這個註定裡的一個毫不起眼的因素,有她沒她都不重要。

&esp;&esp;她看著自己生下了一個六眼,以失去一個孩子為代價。從此之後,再也沒辦法把每件事都記得清楚。六眼在她身體裡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