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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篇:《來時霜滿路》

,看著他徘徊樓下,久久不去,最終還是心軟。

沈清淮的公寓,與我搬出去時沒有分毫變化。

他問我:“畫畫了嗎?”我沉默以對。

“去練習,”他指一指自己的書房,“飯好還要一會兒。”

進了書房,我攤開宣紙,拿鎮紙壓住,數點顏料的時候,發現藤黃沒有了。沈清淮儲備的顏料都在抽屜裡,我曾經見他拿過。

開啟抽屜,裡面扣著一個相框。我拿起來一看,是一張熟悉的照片,是他初初拜入王知行的門下,那天在王家吃飯時拍的。同樣的照片,我父親也有一張。熟睡的我被父親抱在懷裡,坐在椅子上,身後站著王知行和他的夫人方菀,沈清淮靠方菀站著,笑容靦腆。

這個相框,沈清淮一直是擱在桌上的,為什麼現在放進抽屜裡去了?

這一頓年夜飯,吃得格外沉悶,幾乎算是不歡而散。

開年後,王知行聯絡我,說想為我父親辦一個畫展。這段時間,我都在書房裡整理父親的遺作,越看越覺相形見絀,也越發對父親去世時空掉的藥瓶和被清空的通話記錄耿耿於懷。

整理好以後,我揹著十數卷畫去找王知行。愛徒如日中天的時候英年早逝,對王知行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見到我以後,他不住地長吁短嘆。

方菀端來一盞茶,溫柔地問起我的近況:“還在畫畫嗎?”

“在。”

“你師公總是擔心你因為這件事荒廢練習,你今天既然來了,不如小做一幅畫,讓師公看看,也讓他放心?”

我應承下來,去方菀的書房。她緊跟著進門,往書桌上瞧了一眼,忙說:“我忘了書桌沒收,桑河,你稍等一下。”

我往她手裡看了一眼,登時一驚——那是一對蝦,和我記憶裡曾見過的某一幅畫驚人得相似。

“這……這是您畫的嗎?”

方菀笑得格外羞澀,“……嗯,我起步比你們晚,畫著玩的,見笑了。”

王知行今年六十歲,方菀卻比他小了整整二十五歲,今年三十五歲的她,舉手投足之間,一種讓人心折的風韻。

十年前,沈清淮初見她的時候,她多少歲?是了,她才二十五。

我彷彿遭人捱了一悶棍,眼前發黑,再也無法思考。

我忘了自己是怎樣離開王家的,回去的路上,料峭的寒風把我吹得毫無知覺。我陡然想到去年自己獨自一人,在南城大橋上吹了一夜的風,當沈清淮找到我的時候,我的心彷彿是江上的那一點漁火,搖搖晃晃,卻明亮無比。

原來,年齡不是理由,“輩分”也不是理由。

他不喜歡我,才是最大的理由。

6

我對父親真實死因的追尋,有了意外的進展。

那是在四月,我去看一個畫展。畫展規格極高,展出的都是當世國內最頂級的畫家的作品。

布展以畫家為專題,劃分為一個一個獨立的單元,在二樓,我看到了王知行的專題。以他在業內的地位,這次的畫展,自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然而,當我看到一副《雙色芙蓉圖》的時候,卻不由自己地停下了腳步。這幅畫,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我不由又湊近了一些,幾乎是趴在玻璃板上,睜大眼睛去觀察那畫的筆觸。

一種恐懼之感,從足底生出,漸漸攀升,攫住了我的四肢百骸。

——這幅畫,不是王知行畫的,是我父親畫的。

我從五歲開始跟著父親習畫,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筆觸、用色和個人習慣留下的獨一無二的標記。

我奔離畫展現場,直接去學校找沈清淮。

他在給學生上課,我等不及他下課了,站在門外給他發了一條訊息。三分鐘後,他拿著筆記本走出教室。

我一把抓住他手臂,拖著往外疾走,強硬而不容拒絕。

離開教學樓,一直走到操場的正中,我才將他鬆開。下午兩點,日光灼烈,我卻發冷,整個人都在打著寒戰,“……沈清淮,我爸是被王知行害死的。”

沈清淮一怔,“……你說什麼?”

我掏出手機,翻出剛剛在會場拍下的照片,“……這幅畫,你覺得眼熟嗎?”

“這是師兄的畫……”沈清淮瞟到畫作後面的落款,驟然住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