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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

鮮蘋果的氣味,到處掛滿了狼皮和狐狸皮。

大叔領著客人們經過接待室走進一間擺有折桌和幾把紅交椅的小廳,繼而將他們領進一間擺有樺木圓桌和長沙發的會客室,然後又將他們領進書齋,書齋裡放著一張破沙發和舊地毯,牆上掛著蘇沃諾夫、主人的雙親和他本人身穿軍裝的畫像。書齋中可以聞到一股強烈的菸草味和獵狗腥味。

在書齋裡大叔請客人們就座,讓他們像在家裡一樣安頓下來,他自己便走出去。魯加伊的脊背還沒有弄乾淨,就走進書齋,躺在沙發上,用舌頭和牙齒把身子清理乾淨。書齋外面有一道走廊,可以看見走廊裡的簾幕破舊的屏風。從屏風後面傳來婦女的笑聲和耳語聲。娜塔莎、尼古拉和彼佳都脫下衣服,在長沙發上坐下來。彼佳把臂肘支在扶手上,立刻睡著了。娜塔莎和尼古拉默不作聲地坐著。他們的面頰發燒,他們都覺得很餓,也很快活。他們互相瞥了一眼(尼古拉打獵之後認為沒有必要在這間房裡顯示他這個男子比妹妹更加優越);娜塔莎向她哥哥使了個眼色,二人還來不及想到藉口,忍耐不住,很快就哈哈大笑起來。

過了片刻,大叔走了進來,他穿著一件卡薩金男上衣,一條藍褲子,一雙小皮靴。娜塔莎感到,她在奧特拉德諾耶帶著驚異和嘲笑的神態曾經看見大叔穿的這一套服裝,是一套真正華麗的服裝,絲毫不次於常禮服和燕尾服。大叔心裡也高興,兄妹的嘲笑不僅沒有使他生氣(他連想也不會想到竟有人嘲笑他的生活),而且他自己也附和他們,無緣無故地大笑起來。

“好一個年輕的伯爵小姐——好得很,真行!——我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小姐啊!”他說,一邊把一杆長煙袋遞給羅斯托夫,而把另一杆截短的菸斗習慣地夾在三個指頭之間。

“她騎馬跑了一天,像個男子大丈夫,若無其事!”

大叔進來之後不久,一個少女把門開啟了——憑腳步聲就可以明顯地猜出她是赤著腳的;一個貌美的約莫四十歲的女人雙手捧著一隻擺滿食物的大托盤走進房裡來,她長得很肥,面頰緋紅,雙下巴,粉紅的嘴唇看起來非常肥厚。她的目光和每個步態都流露著誘人的魅力,彬彬有禮和殷勤好客的熱情,她環視客人,含著溫和的微笑,畢恭畢敬地向他們鞠躬行禮。雖然她非同一般地肥胖,這就迫使她向前隆起胸脯和肚子,把頸向頭仰,但是這個婦人(大叔的女管家)走起路來卻異常輕快。她走到桌前,把托盤放下,用那雙潔白而肥胖的手很靈活地把酒瓶、小菜和各種饌餚擺在桌上,把剩盤拿走。她做完這些事情之後便走開,臉上堆著笑容站在門房,“瞧,我多麼捧哩!現在你瞭解大叔吧?”她的出現彷彿在對羅斯托夫這樣說。怎麼能夠不瞭解呢,非但羅斯托夫,還有娜塔莎都瞭解大叔,當阿尼西婭·費奧多羅夫娜走進來時,他們都瞭解大叔皺起眉頭、微微撇起嘴唇流露出幸福的洋洋自得的微笑所包含的意義。托盤裡擺著草浸酒、果子露酒、醃蘑菇、乳清黑麥餅、鮮蜜、煮熟的絲絲響著冒氣的蜂蜜、蘋果、生核桃、炒核桃和蜜餞核桃。之後阿亞尼婭·費奧多羅夫娜端來了蜜糖果子醬、白糖果子醬、火腿、剛剛烤好的母雞。

這一切均由阿尼西婭·費奧多羅夫娜經營管理、收集和熬製。這一切都發散著香氣,都帶有阿尼西婭·費奧多羅夫娜的味道。這一切鮮美多汁,白淨而清潔,帶有欣喜的笑意。

“伯爵小姐,請吃一點吧,”她一面說,一面給娜塔莎遞上這,遞上那。娜塔莎什麼都吃,她彷彿覺得,這種乳清黑麥餅、這種芬芳可口的果醬、蜜餞核桃和烤雞,她在任何地方從未見過,亦從未吃過。阿尼西婭·費奧多羅夫娜走出去了。羅斯托夫和大叔共飲櫻桃酒佐餐,一面侃談過去和未來的獵事,提及魯加伊和伊拉金的獵犬。娜塔莎兩眼閃閃發光,腰板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聽他們說話。她有幾次想把彼佳喊醒,叫他吃點什麼東西,可是他說些聽不懂的話,看起來他還沒有睡醒。在這個新環境中,娜塔莎心中覺得很快活,很舒暢,她只是害怕那輛輕便馬車會過早地開來接她。就像人們在自己家中首次接待友人時常有的情形那樣,在偶爾一陣沉默之後,大叔為回答客人們心中想問的話,便這樣說:

“瞧,我就這麼活上一輩子……人一壽終正寢——正常的事情,行啦?——什麼都化為烏有。幹嘛要作孽!”

當大叔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面部表情意味深長,甚至動人。羅斯托夫這時不禁想起他從父親和鄰人人那裡聽到有關大叔的好評。大叔在全省範圍內享有最高尚最無私的怪人的美名。有人請他評判家中事,請他做個遺囑執行人,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