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亞公爵小姐覺得最苦惱的是:她知道在這種場合應當像布里安小姐那樣處理事情,但是他沒法做到。她彷彿覺得,“假若我裝出一副不理會的樣子,他就會以為我對他缺乏同情心,如果我覺得煩悶,情緒惡劣,他就會說(這是從前常有的情形),我垂頭喪氣。”其餘可從此類推。
公爵望了望女兒惶恐的神態,氣沖沖地開口說:
“廢料……或者是個傻瓜!……”他說道。
“那一個沒有到!她們真的誹謗她了。”他心中想到那個沒有到餐廳來的矮小的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在哪裡?”他問道。“躲起來了嗎?……”
“她不太舒服,”布里安小姐面露愉快的微笑,說道,“她不會出來。在她那種情況下,這是可以理解的。”
“呣!呣!呣!呣!”公爵說道,在桌旁坐下。
他覺得盤子不乾淨,指了指盤子上的汙點,把它扔了。吉洪接住盤子,遞給小菜間的侍者。矮小的公爵夫人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她心裡害怕公爵已經達到難以克服的地步,她一聽見公爵的情緒惡劣,就決定閉門不出。
“我替孩子擔心,”她對布里安小姐說道,“惶恐不安,天知道會出什麼事。”
一般地說,矮小的公爵夫人住在童山,經常惶恐不安,對老公爵懷有一種她所意識不到的厭惡感,因為恐懼佔了上風,所以她沒有這種體會。從老公爵而言,他也懷有厭惡感,但是它被蔑視感沖淡了。矮小的公爵夫人在童山住慣了,特別疼愛布里安小姐,和她在一起過日子,請她在自己身邊過夜,常常和她談到老公公,將他評論一番。
“Ilnousarrivedumonde,monprince,”①布思安小姐用她那白裡泛紅的小手開啟白餐巾時,說道,“SonexcellenceleprinceHenKouraguineavecavecsonfils,àcequej’aientenBdudire.”②她帶著疑問的語調說。
①法語:公爵,客人要到我們這裡來。
②法語:據我所聽說的,是庫拉金公爵大人偕同他的兒子。
“呣……這個excellence是小孩……我把他安排在委員會里供職,”老公爵帶著蒙受屈辱的樣子說。“兒子來幹啥,我簡直弄不明白。麗莎韋塔·卡爾洛夫娜(即是矮小的公爵夫人)和瑪麗亞公爵小姐也許知道。我不知道他幹嘛把兒子帶到這裡來。我用不著。”他望了望滿面通紅的女兒。
“你不舒服,是不是?就像今日阿爾帕特奇這個笨蛋所說的,你給大臣嚇壞了。”
“不是的,monpère.”①
不管布里安小姐的話題怎樣不妥當,但她並沒有停住,還是喋喋不休地談論暖房,談論剛剛綻開的一朵鮮花的優美,公爵喝過湯之後,變得溫和了。
午飯後,他去兒媳婦那兒走走。矮小的公爵夫人坐在小茶几旁和侍女瑪莎絮絮叨叨地談話。她看見老公公後,臉色變得蒼白了。
矮小的公爵夫人變得很厲害了。現在與其說她好看,莫如說她醜陋。她兩頰松垂,嘴唇翹起,眼皮耷拉著。
“是的,真難受。”公爵問她有什麼感覺,她這樣回答。
“需要什麼嗎?”
“merci,monpère,②不需要什麼。”
①法語:爸爸。
②法語:爸爸,謝謝你。
“嗯,好,好。”
他走出來,走到堂倌休息室。阿爾帕特奇低下頭來,在堂倌休息室裡站著。
“把馬路填好了嗎?”
“大人,填好了。看在上帝份上,請原諒我這個糊塗人。”
公爵打斷他的話,不自然地大笑起來。
“嗯,好,好。”
他伸出手來,阿爾帕特奇吻吻他的手,之後他走進了書齋。
傍晚,瓦西里公爵到了。車伕和堂倌們在大道上(大路被稱為大道)迎接他。他們在故意撒上雪花的路上大喊大叫地把他的馬車和雪橇拉到耳房前面。
他們撥給瓦西里公爵和阿納託利兩個單獨的房間。
阿納託利脫下無袖上衣,雙手叉腰坐在桌前,面露微笑,瞪著他那雙好看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心不在焉地凝視著桌子的一角。他把他的一輩子視為某人不知為什麼應該給他安排的無休無止的縱情作樂。他也是這樣看待他對這個兇狠的老頭子和很有錢的醜陋的女繼承人的走訪的。照他的推測,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