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來,說是巡查部務,可是老夫怎麼看,都像是項莊舞劍。他和周司吏說這麼多話,是什麼意思?你方才說,楊公有一句話,叫陛下屢屢過問麼?”
“是,就是這麼一句原話,或許話裡有點兒偏差,可就這麼個意思。”
夏元吉不由苦笑:“看來,這楊公,是在迎合聖意啊,可話又說回來,陛下對一個神機衛,如此上心?這郝家的聖眷,還沒這麼大吧。楊公此後,說了些什麼?”
“沒說什麼了,打發走了那姓周的,便對此事,隻字未提。”
夏元吉非但不覺得輕鬆,反而疑雲叢生:“看來,是鐵定了天子屢屢過問了,天子過問,他便順帶來問,咱們能不能領會,和他無關,必竟老夫和他,不是一個路數,事情辦砸了,天子那邊,不好交代是老夫,不是他。你說這個老狐狸……咳咳…”夏元吉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咳嗽兩聲掩飾過去,抬起眼來:“楊公這個人啊,最善打的就是機鋒,無論如何,他既然把這意思給帶到了,兵部這邊,若是再無動於衷,將來就不好交代,我看啊,這事兒,就辦了吧,擇選大營的事,按那周司吏的去辦,一切供奉、錢糧,兵部這邊雖然也困難,可是來的人不過一兩千,還不至於傷筋動骨,四處挪一挪,還是有的,織造局那兒,儲備的一批冬衣,先給他們替換上,至於其他的……你自己瞧著辦吧,老夫眼不見心不煩,恩,就是這樣……”
夏元吉的心情,顯然不是很好,可是胳膊拗不過大腿,那楊士奇越是這般蜻蜓點水,夏元吉就越不敢在這事兒上冒險。
任何事只要有了交代,辦起來便很妥當,兵部那邊,居然親自來人,請了周司吏,讓周司吏擇選營地,一份份錢糧的清單,也都遞了出去,冬衣都是現成的,織造局準備的親軍冬服,最哭笑不得的是,這所用的料子,竟來自於涼山。
不過這也平常,眼下天下但凡大規模的織造,大多都是採用諒山布,一方面是質量不錯,雖然不比絲綢,可是比起許多質量不甚穩定的布匹來說,卻是好了不少,再加上大規模進貨,往往價錢極低,這價錢一低,採買之人,就可從中抽取油水,就如這織造局,往年一套親軍服,報上的損耗是紋銀七百錢,而現如今,直接從諒山進了布匹,即便是報個五百錢,依舊還有許多的油水,這多出來的二百錢,大家也不客氣,層層剋扣,人人都有實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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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是黑了,楊士奇今夜並不在宮中當值,所以提早了一些下值,從宮中坐著暖轎回來,前腳剛到府邸,緊接著就有門房拿著拜帖來,道:“老爺,錦衣衛都指揮使郝風樓求見,說是……說是要謝過大人。”
楊士奇接過了拜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便看落款處寫著‘下官錦衣衛都指揮使郝風樓拜上’這一行字,楊士奇將這拜帖壓在一邊,淡淡的道:“告訴他,老夫乏了,今日呢,不必見客,至於稱謝,那也大可不必,老夫沒給過他什麼恩惠,一切,都是按著朝廷的規矩辦事,所以,讓他從哪兒來,回到哪兒去,嗯,就這麼說,自然,態度要客氣一些,言辭也要謹慎,莫要衝撞了他,去吧。”
說罷,楊士奇已是走去屏風之後,早有幾個小婢,準備了衣物,楊士奇換了套常服出來,便坐下,一切如往常一樣,慢悠悠的吃著茶,開始琢磨白日當值時的一些言行,琢磨著每一個人,和每一句話。
“這雪,過幾日就要化了,今年的年關,卻不知還好過不好過……”似乎想到了什麼,楊士奇不禁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