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棣的表情,自然是平靜如水。
他揹著手,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
最後嘆了口氣,慢悠悠道:“這些年來,朕是真的乏了,從前是燕王的時候,每日都是四處征戰,沒有心思去理會那些么蛾子的事,而如今呢,朕已是天子,做了天子,做事,就難免要瞻前顧後,哎……瞻前顧後哪……”
朱棣的眼底,略過一絲無奈,只是他孤家寡人,別人都只是敬他、怕他、奉承著他,他的心思,固然是有人揣摩,可又有幾人能揣摩的出?
朱棣也深知這個道理,既是天子,其實本就該喜怒無常,唯有如此,才不會讓察覺出自己的思想軌跡,不被人揣摩到自己的內心,也正因為如此,才不會被人愚弄。
可是現在,朱棣卻感到萬分的疲憊,倒是真恨不得,這個世上有人能看穿自己的心事了,這種寂寞,有時卻也是一種煎熬。
沉吟良久,朱棣來回踱了幾步,才抬起眸來,最後淡淡道:“別人不知道,朕卻是知道,邱福這個傢伙,私心是有的,有時做事,確實欠缺了幾分周到,可是他忠心耿耿,也沒有太大的過失。朕還記得,當年朕靖難,他屢屢請命為先鋒,每戰下來,都是遍體鱗傷,哪一次,不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哎……當年………朕和他一起喝酒,一道廝殺,那些日子……真好……”
見朱棣露出幾分懷戀之色,夏元吉心裡咯噔一下。這皇上,莫不是又念起了舊情,不願懲處邱福了。假若如此,其他的武官,怕也能得以倖免,兵部豈不是白忙了這麼久的功夫?
想到這裡,夏元吉心裡便是苦笑,他當然知道,整垮邱福。還有一批京營乃至於親軍的武官,本是太子殿下悉心的謀劃,這一次。是要徹底將漢王的勢力連根拔起,假若這一次,陛下突然手軟,太子殿下一番苦心。豈不是付諸東流?
夏元吉深深看了朱棣一眼。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棣胸膛在起伏,最後他駐足,臉色恢復了冰冷:“傳旨,邱福罪惡滔天,朕念他有功,那麼……便留他性命,奪去他的琪國公爵,革他五軍都督府都督一職。這件事,就這樣罷。不要再刁難他,讓他好生,頤養天年。”
夏元吉這才鬆了口氣,忙道:“陛下聖明。”
朱棣揮揮手:“兵部的章程,朕還要推敲一二,你企且下去,靜候朕的旨意。”
夏元吉不敢怠慢,連忙起身告辭。
朱棣孑身一人,坐在了這暖閣之中,他手撫案牘,並不去看案頭上的章程,而是陷入深思。
“來,上茶。”
這暖閣外頭,頓時一通忙碌,最後有人端著茶盞小心翼翼進來,來人正是趙忠,趙忠弓著身,小心翼翼的託著茶盞,擱在了朱棣的面前。
朱棣並不急著去喝,只是放在一邊。
“趙忠啊。”
“奴婢在。”趙忠臉上帶笑,作俯首帖耳狀。
朱棣懶懶的抬眸看他一眼:“你看邱福如何?”
“奴婢不敢非議。”自從上次,莫名其妙的被調去了北京,趙忠就顯得小心翼翼了許多,處處都透著一股子謹慎。
朱棣不由哂然一笑:“不敢?哦,這也情有可原嘛。朕呢,就想找人說說話,你不必害怕。這個邱福啊,依著朕看,確實是無罪的,可是呢,不成啊,朕即便是不處置他,卻有人非要逼著朕對邱福動手,朕沒有法子,若非如此,只怕父子之義,就難以周全了。況且這樣做,對邱福來說,不是什麼壞事,他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日……即便是朕要保他,可是朕一旦駕崩了呢?他們邱家的幾個子嗣,難道都不要活了,這樣也好,無官一身輕,做一個富家翁,沒人惦記著,也不是壞事。”
聽到這句話,趙忠的臉色卻是變了。
父子之義。
陛下要影射的是誰?
漢王……不,不,絕不是漢王,邱福是漢王的泰山,怎麼可能,會影射到漢王頭上。
那麼……只有一個人了,那便是太子。
趙忠心裡嘶嘶的吸著涼氣,卻偏偏還要做出一副茫然之色,顯得自己並不關心。
朱棣的眼中,掠過一絲悲涼,慢悠悠的道:“既然不是壞事,那麼就這麼辦吧。”朱棣已是拿起了茶盞,喝了一口,不禁笑了:“這茶,為何帶著一股子碳味,茶房那邊,是越來越不上心了。”
趙忠咬了咬牙,道:“奴婢知道了。”
他心裡清楚,管著茶房的,乃是自己的乾兒子劉昌,別看只是負責斟茶、泡茶的,陛下每日都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