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了百了,活著,才是真正的不容易。
一語驚醒夢中人,徐輝祖呆住了。
他縱是再如何固執,此時若是心念再不鬆動,那就真的無可救藥了。
其實對郝風樓看來,徐輝祖並不是一個固執的人,只是他的心底,存著一股愧疚,他不能向人吐露,寧願被人誤認為異類,將這一股子愧疚統統藏在心底,漸漸的,人走了極端,開始憤恨,開始不平,最後萬念俱焚。
當郝風樓戳破他心事的那一刻,徐輝祖爆發出來,爆發之後,終於好過了一些,這就如後世的心理疾病患者,因為某些變故,越來越偏激,越來越鑽牛角尖,可是一旦心理醫生想盡辦法使他吐露出心中的秘密,治療將會順利許多。
人是群居動物,所以人需要表達,需要發洩,徐輝祖發洩了,同時有了點清明,他苦笑,開始進入了第二個階段,開始自我懷疑。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懷疑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對現實於事無補。
郝風樓道:“人活在世上,總有遺憾,可是因為有遺憾,卻不知去彌補,反而自暴自棄,簡直就是可笑。公爺,該說的,卑下也就說到這裡,你自己思量吧,你還有機會,縱然是你害了許多人,可是又何嘗,不能拯救更多的人,言盡於此,卑下告辭。”
郝風樓起身,準備走了。
徐輝祖臉色一動:“且慢!”
郝風樓停住,道:“公爺還有什麼吩咐?”
徐輝祖嘆道:“你說的,未嘗沒有道理,你叫什麼名字?”
郝風樓道:“卑下郝風樓。”
徐輝祖深深看了他一眼,居然謙卑起來,再沒有方才愛理不理的態度:“是陛下請你來的?”
郝風樓搖頭:“是皇后娘娘。”
徐輝祖閉上眼睛,眼角出淌出清淚,道:“其實為難了她,真的太為難了她。她夾在中間一定很辛苦。我請你去給陛下帶一句話吧,我會入宮請罪,也請你給娘娘帶句話,我這做兄長的,非但沒有給她帶來半分好處,反而讓她擔憂,實在萬死。”
心結。解開了。
當宣洩之後,一切都水到渠成,徐輝祖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恰恰相反,他十分明白事理,只是因為心裡堵著一口氣。所以不肯放下,而現在,他的臉色變得無比的平靜,沒有憤恨,也沒有絲毫偏執的痕跡。
郝風樓頜首點頭:“卑下一定把話帶到。”
話音落下,有人咳嗽一聲:“不必明日請罪,朕就在這裡。”
右側有人出來:“兄長能想明白。本宮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咳嗽的人是朱棣,另一個帶著低泣的人則是徐皇后。二人幾乎是同時從耳室裡出來,朱棣帶著幾分陰鬱,不過這陰鬱顯然不是對徐輝祖所發,而徐皇后則是滿面梨花,不知是感動,還是欣慰。
郝風樓最擅長做假大空的文章,一見到這兩位能給自己帶來‘榮華富貴’的帝后。迫不及待的行禮:“微臣不知陛下和娘娘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吾皇萬歲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棣的目光落在郝風樓身上,假若只是這句話,或許沒什麼。朱棣從來不缺奉承,也沒少受人稱頌,這對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一樣稀鬆平常,可是聯想到這廝方才大言不慚的要如何攀上高位。一時無語,朱棣怎麼想,似乎都覺得自己是郝風樓攀上高位的那塊墊腳石,雖是如此,朱棣卻又覺得,這個傢伙有心眼,可終究有幾分真小人般的可愛,他決定晾一晾這個傢伙,暫時不理他。
至於徐皇后,則是充滿感激,對女人來說,早就掠過去了郝風樓方才的一番大道理,她需要的是結果,需要的是徐輝祖回心轉意,效果達到,這就夠了,所以徐皇后朝郝風樓和藹的點點頭,盡力表現出和善。
徐輝祖猶豫了一下,其實在他看來,郝風樓這廝的‘溜鬚拍馬’,倒是給他做了榜樣,某種意義來說,他的臉有點拉不下來,不過有了郝風樓這種厚臉皮的傢伙在邊上,自己表明出的善意就顯得一點都不諂媚了,所以他也行了個禮:“微臣見過陛下,見過皇后娘娘。”
徐皇后喜出望外,連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道:“不必這樣,不必這樣的,這樣太生分了,太生分了。兄長……有些話,本宮不知該怎麼說,本宮知道,你心裡有苦衷,你就是這樣的人,你自小就是如此,還記得嗎?你小的時候,僕役丟了你的玉佩,父親問你,你說自己丟的,父親打你,你依舊這樣說,你就是這樣,總是為別人想,從不想自己……我……本宮……本宮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