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手術記錄的書寫,林爾善揉揉眼睛,開始稽核病歷。
陳逸幹活很麻利,雖然是第一年規培,但上手很快,病歷寫得很好,幾乎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林爾善在他簽名的位置之前,寫上自己的名字。
做完這一切,林爾善來到高燃的病房。
“林醫生!”房子明剛來不久,手裡捏著一沓資料,“你來的正好,我正跟高隊長彙報呢!”
林爾善笑了笑:“我可以旁聽嘛?”
“當然可以!”高燃熱情地拍拍床面,“坐!”
林爾善當然沒有坐在他的病床上,而是坐在一邊的板凳上。
“董少剛,男性,47歲,籍貫在潤城鄰市的董家村,初中學歷,職業農民。28歲結婚,夫妻倆務農為生,30歲育有1子董強,38歲,妻子何花因貧血去世。”說到這裡,房子明好奇地問,“林醫生,貧血還能死人啊?”
林爾善仔細看過資料,才點點頭:“何花的死因是‘再生障礙性貧血’,這種病表現為三系減低,即骨髓產生白細胞、紅細胞、血小板的能力都會降低,導致這三種血細胞急劇減少,從而出現感染、貧血和出血,病情兇險,是有死亡的可能的。”
“真可怕啊!”房子明撇撇嘴,肩膀瑟縮了一下,“為什麼會得這種病呢?”
“咳嗯!”
高燃咳了一聲,面色不愉,剛想把話題掰回來,只聽林爾善說:“不知道。”
高燃和房子明都愣了一下:在他們眼裡,林爾善簡直無所不能、行走的醫學百科書,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
“人類對醫學的開發不足1%,臨床上很多病都是病因不明的,尤其是這種內科病。籠統地說,就是‘遺傳’和‘環境’兩方面原因。”林爾善坦然道,“對於普通人來說,遺傳因素無法控制,我們只能保持健康的生活習慣,避免疾病找上門來。”
而對於醫學從業者來說,他們不僅要幫病人解決已知的病症,更要去探索未知的問題。
“可要是疾病真的找上了門,咱也沒招啊!”房子明嘆了口氣,“都是命啊。”
“死者已逝,生者如斯。”林爾善提醒他,“小房,接著說吧。”
“哦,好!”房子明回過神來,繼續彙報,“妻子過世後,董少剛就帶著兒子董強來到了潤城,打工供孩子上學。期間換了不少工作,現在這個工廠算是最穩定的一個,不過現在也沒了哈……”
房子明忍不住抖了個機靈,然而瞥見高燃冷銳的眼神,瞬間就乖覺了,正色道:“他的同事、領導對他的評價,都是能幹、勤快、肯吃苦這一類的,性格隨和,跟大家處得都挺不錯。火災發生之前,也沒聽說跟誰有過矛盾。”
林爾善和高燃聽著,都是一副深思的表情,未置一詞。
房子明:“總之呢,董少剛就是一個憨厚老實的農民工,遵紀守法,生活態度積極向上,似乎,沒有動機縱火啊?”
“不。”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林爾善有些難為情:“高隊長,你先說。”
高燃笑著,眼含鼓勵之色:“林醫生,說說你的想法吧。”
林爾善抿了抿唇:“我覺得,董少剛這麼積極向上、連喪偶之痛都能承受、咬牙堅持、努力打拼的人,在醫院裡,竟然反覆想要自殺、毫無生的意志,這太反常了。”
“是的。”高燃從消防的角度分析,“而且火場高溫的空氣和煙塵,對人的身體和精神都是極大的折磨。燒死,是很痛苦的死法。哪怕他真的不想活了,當時在火場裡,也該本能地求生才對。然而他沒有,這是最奇怪的地方。”
“有道理啊!”房子明一拍腦門,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按道理講,董少剛應該在事發的第一時間報火警,把損失降到最低,哪怕火勢已經控制不住了,也不可能這麼要死要活的。再說了,他還有個兒子呢,他要是死了,他兒子怎麼辦?作為一個爹,不能這麼堅決地赴死吧?這事不對呀,絕對有問題!”
“但不知道哪有問題。”高燃摸了摸線條剛硬的下巴,因為臥床修養,許久沒有剃鬚,冒出一層青茬,但長在他的臉上,卻絲毫不顯頹唐,反而有種成熟可靠的男人味,“資料只有這麼多?”
“只有這麼多。”
“那就只剩下他兒子董強這一條線了。”
“董強今年17週歲,今年高考,考上了潤城大學,應該剛開學不久。雖然潤大挺一般的,在重點大學裡排不上號,但是以董強這種父母文化程度都不高的背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