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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街頭巷尾漸漸有了年炮的吆喝聲,帝京有名的白鳶湖凝上最後一層冰,已是年節時分了。

丞相府日常燃燈的喧囂聲比平日更早了一些,各個院裡無論是關係近的關係遠的,都早早起來琢磨著自己備下的薄禮,並著朝中大小官員前來送賀的馬車,一道運進了那飲溪苑中。

被拖死狗一樣拖起來了一個星期,符柚仍未習慣這天不亮就起床的卷王生活,辛夷扯著嗓子喚了她十遍,最後忍不住掀了被子,她才像丟了魂一樣慢慢挪到梳妝鏡臺前。

然而辛夷並沒有直接動手為她梳妝,只端來幾盆清水,看著她漱過口淨了手,方招呼著幾個丫鬟端了早飯進來擺了滿滿一桌。

瑩白暖玉盤託著燙手的玉尖面與正冒著熱氣的餺飥置於一側,另一側則是入目琳琅的單籠金乳酥、藕粉桂花糖糕等幾樣常用的糕點,面前擺了用來暖胃清口的嫩芽茶湯,符柚長長吸了一口氣,伸個懶腰很是滿足。

“好——香——呀!”

她拖著尾音夾起一塊糖糕,吃得香甜尚佔不住她的嘴。

“辛夷,今早怎麼給我做飯吃啦?”

“今日是小娘子的生辰,小娘子忘記啦?”辛夷站在她身側伺候著,亦是興奮,“用過小食,小娘子就要去找老爺和夫人一道進宮啦!今天不用去東宮讀書哦!”

她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不用去東宮讀書,那豈不是見不到江淮之那張好看到讓她怎麼也忘不掉的臉了?

辛夷也跟著愣了一下,這成日早起哭天喊地的,怎麼說不用去了反而小娘子還不高興了?

“沒有沒有。”

反應過來,符柚連忙擺擺手尷尬地笑笑,低著頭啃她的玉尖面去了。

“哦——”辛夷頓時瞭然,拖長了音揶揄道,“小娘子與太子殿下當真是青梅竹馬一對佳偶,小娘子這是想見殿下呢。”

“你別胡說!”符柚不知道哪裡突然來了氣,脆生生地兇道,“我明明是……”

話剛出口,她便不敢說了。

她明明感覺支撐她大冷天摸著黑跑去唸書的動力是江淮之絕非李乾景,可這種話說出去,怕是整個符家都得跟著她遭殃,她是笨又不是傻,何苦給自己找點麻煩。

好在辛夷很快接了話:“是奴婢多言了,小娘子一心向學,近來寄到府上的文書裡,江太傅沒少誇小娘子呢。”

“他不說我壞話就不錯了。”

符柚嘟囔著,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悶悶用完了這頓飯,又安安靜靜地坐去妝臺前,任由辛夷打扮。

瞧著她這一反常態的模樣,辛夷還是沒忍住多了句嘴:“小娘子有心事?”

“沒有。”

她矢口否認著,心裡卻莫名亂成了一團麻。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日去東宮都想見到他,總是被他氣得夠嗆也還是想跟他說話。

雖然自那日之後,他再也沒有親自上手教自己握筆,她再笨再不懂也只是在上首坐著用言語指導,可她每每想起那次他指尖擦過的溫度,心底總是癢酥酥的。

小娘子胡思亂想著,罕見地沒有像鳥雀般嘰嘰喳喳的,連今日想穿什麼衣裳都懶得往下交代,好在辛夷懂她,熟練地取了件櫻色蝶紋浣花錦留仙裙過來,便隨著車隊出門進宮去了。

這皇宮她一年總要來上幾次,見見陛下見見皇后娘娘,偶爾也能跟碰上的嬪妃們打個照面,有時是她自己來,有時是爹孃領著她來,有時去金漆龍紋的金鑾殿拜見,又有時只是去栽滿了蘭花和香草的後宮閒聊。

做什麼都有。

她思緒很亂。

爹孃在前面與碰到的朝官寒暄著,她只跟在後面剪著心裡的亂麻,瞧著隊伍繞過那座巍峨的大殿,轉過幾道彎,進了一處金色琉璃瓦作頂,漢白玉石築基,明珠綴牆香桂繞柱的小殿,方暗暗舒了口氣。

還好,今年也不用去主殿中覲見說些官話,只是吃頓飯便好了。

吃飯還佔不住他們問東問西的嘴嗎?定能占上的。

前面的宮女纖纖一抬手為她打了簾,符柚穩了穩心神,將雪狐披裘遞到旁邊人手中,心裡默唸著江淮之這幾天插空授的宮中禮儀,邁著優雅輕盈的小步走了進去。

……好做作。

她腹誹著。

她以前真不是這樣的,哪次不是開開心心蹦蹦跳跳的來宮裡吃好吃的,可去歲及笄生辰,陛下罕見地呵斥她沒有一點規矩的樣子,當時的氣氛她現在想起來還想鑽進地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