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另一處產業——顧家裁縫鋪,與繡坊面向不同街道開門設店,但兩處相通,雙方僱工皆可出入。
&esp;&esp;門外裁縫鋪的夥計抬進籮筐,行向貴字班那邊方桌,傾倒筐裡物事,幾張桌面漫開一堆綢緞碎布,五顏六色好不熱鬧,貴字班繡娘都上前挑揀。
&esp;&esp;原婉然身邊一矮個兒繡娘熱心向她解釋:“裁縫鋪那兒每常剩下零星尺頭,趁發工錢一併送來繡坊送我們選用,做繡花鞋面是極好的。”
&esp;&esp;另一瘦子繡娘道:“每回都盡著貴字班的人挑,次品才輪到我們。”
&esp;&esp;她們排在隊伍末端,矮繡娘照樣壓下聲音,道:“甭不平,貴字班一樣吃剩食,繡坊、裁縫鋪但凡有好東西,早叫塗娘子攬去。”
&esp;&esp;“其實幾塊布片算什麼,我在繡坊這些年,見過的好料子能少嗎?”瘦繡娘皺眉道:“倒是飯堂的菜色,今兒才見過這樣壞的。”
&esp;&esp;原婉然沒吭聲,她在繡坊的時日短,對飯堂菜色本該什麼樣子心裡沒數,看在伙食免費的份上,菜難下嚥,多扒幾口飯填飽肚子便是。其他繡娘資歷長,將今昔菜色一比較,高下立見,便紛紛附和。
&esp;&esp;“可不是,菜色五道減成叄道,份量少,又不新鮮,打量辣椒大把大把擱進菜裡,我們便吃不出那餿臭味。”
&esp;&esp;“不曉得塗娘子收多少好處,容新廚子這樣胡作非為。”
&esp;&esp;“剋扣咱們伙食,自個兒倒開小灶,塗娘子真好意思。”
&esp;&esp;“當然好意思,人家是二爺的姨母,還要做丈母孃。”瘦繡娘向貴字班那方轉轉眼睛,繡娘們多在挑選尺頭,唯獨一個小姑娘獨坐在近牆的長板凳上,手裡玩弄汗巾,眉眼同塗娘子有幾分相似。“都說二爺不訂親,就為等這表妹長大。塗娘子仗著女兒這塊免死金牌在手,無怪幹事再出格都不怕。”
&esp;&esp;“管二爺打光棍為的什麼?”一個繡娘道:“今兒吃飯簡直遭罪。”
&esp;&esp;“說遭罪,蔡師傅說她第二,沒人敢說第一。飯堂菜色一天一天差了下去,上頭吃不上小灶的便藉口躲出去吃飯,就蔡師傅守規矩,跟咱們一塊兒吃。這人忒惜物,今兒菜這樣辣,大夥兒吃一兩口便撂下了,偏偏她不肯糟蹋食物,勉強要吃完自個兒那份,後來到底撐不住……”
&esp;&esp;裁縫鋪夥計抬第二隻籮筐走來,倒在富字班那邊桌上,原婉然上前揀布料。她挑了兩塊黑緞料子,預備替韓一和趙野做鞋面纕邊,揀完便要走,其他繡娘告訴她不拿白不拿,多拿幾塊無妨,便又揀幾塊料子給兩丈夫做荷包。
&esp;&esp;忽然不遠處有人讚道:“好眼光。”
&esp;&esp;原婉然循聲望去,夥計正對貴字班一繡娘說話,那繡娘神氣矜冷,正是那“略識之無”的官姑娘。
&esp;&esp;夥計說:“姑娘手裡這塊乃官用布料,按一種祥瑞天象“紅光紫霧”取名。您瞧,它乍看一片紫,迎向日頭,翻動、起皺的地方會閃現紅光,可不就像紅光紫霧嗎?這等布料難得,老師傅都許久未見。”
&esp;&esp;其他繡娘聽說,俱圍上來欣賞,官來儀難得面上浮現一絲絲笑意。
&esp;&esp;一把脆嫩聲線響起,“既是好東西,怎地沒送到我娘那兒?”貴字班那方,獨坐板凳的小姑娘問道。
&esp;&esp;夥計啞口無言,總不成照實說“塗娘子叮囑多少大小以上的尺頭她才要,餘下的全賞給繡娘”?
&esp;&esp;貴字班繡娘裝聾作啞,富字班幾位老人可不興含蓄這套,直盯到塗娘子臉上。
&esp;&esp;塗娘子作出泰然笑容,“送到我那裡作什麼?這些尺頭向來大夥兒一齊挑揀,誰走運誰得好東西。”她樂意貪零碎尺頭的小便宜,卻極不樂意叫人,尤其是東家顧二爺知曉,便對女兒猛打“閉嘴”的眼色。
&esp;&esp;“娘,您哪兒不舒服?”塗嬌嬌遙遙問道。
&esp;&esp;塗娘子扶額,索性裝聾作啞,塗嬌嬌問了兩次不得回應便也不追問,心神挪到顧二爺那頭。她走到堂上顧二爺身畔,手卷小發辮問道:“表哥,近來你忙些什麼,老不見人影?”
&esp;&esp;“公事。顧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