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泰西仿繡畫要求的針法格外細膩,您又指定要精品,工期很趕。”
&esp;&esp;對此她倒是有個主意,但躊躇不前,生怕說了,教趙玦疑心自己這渺小下屬偌大嬌氣,不耐勞作。
&esp;&esp;趙玦沉吟,問道:“加派人手可以加快進展嗎?”
&esp;&esp;原婉然暗喜,她肚內正是這個主意。
&esp;&esp;她怕顯得擔不起事似的,因此克抑喜色,如常答道:“若再找一位繡娘合繡,每時辰輪流換班休息,各人當班時精神充沛,更能全力以赴,多少能加快進展。”
&esp;&esp;“其他繡娘可能如你這般,掌握泰西畫理?”
&esp;&esp;“能,我摸索針法章程時,其他繡娘也曾一塊兒鐕研。”
&esp;&esp;“好,你放手去做,想調誰我便讓繡坊調來。若是人手或物料還不足,不必等到我來再請示,你直接向繡坊開口,我會知會他們一切照辦。”
&esp;&esp;原婉然暗地感嘆,這趙買辦信任下屬,傾力支援,不吝開銷,真是好上司、好主顧!
&esp;&esp;她面上流露讚歎感激之情,趙玦心緒不覺好了起來,便多說一句。
&esp;&esp;他道:“我也料度工期太短。其實最早並無打算訂製這幅繡畫,直至前時見了一位畫師畫作。”
&esp;&esp;原婉然想了想,因問道:“大夏的畫師嗎?”
&esp;&esp;趙玦點頭,“一位齋號‘行月齋’的畫師,他將泰西畫法融入大夏丹青,手法新穎,獨創一格。我因此起了仿效念頭,以大夏刺繡仿繡泰西油畫。”
&esp;&esp;“趙買辦欣賞東西並用的畫法?”
&esp;&esp;“因人而異。似那行月齋才氣橫溢,出手便是佳品,換作庸才,畫虎不成反類犬。”趙玦頓了頓,道:“可惜大夏丹青以文人畫為骨幹,重‘神似寫意’,輕泰西畫法的‘形似寫實’。文人又向來守舊,輕易不肯接受創新變革,紛紛攻訐行月齋離經叛道,跳樑小醜標新立異,褻瀆國粹。”
&esp;&esp;原婉然垂首望向繡地,“如此,那行月齋豈不是前路艱辛?”
&esp;&esp;“不然,如今商人興起,鉅商大賈心思活絡,財力雄厚,樂於嘗試新奇事物。若得他們支援追捧,也能造就新風氣。我訂製這泰西繡畫,亦是試探大夏刺繡結合泰西油畫是否可行,打算拓展買賣。”趙玦說完,自覺對原婉然贅言太多,便打住話頭,針對繡畫交代個人要求,隨即道擾告辭。
&esp;&esp;他離開繡間,走向院子角門,不經意想到適才原婉然探指入袖禦寒,並且由於受凍,手心泛白,指腹留下針痕。
&esp;&esp;他吩咐趙忠,“交代繡坊,在小繡間多安幾盆炭盆,額外開銷算我帳上。”
&esp;&esp;跟在他後頭的趙忠不假思索答應。
&esp;&esp;趙玦走了幾步,又道:“在炭盆前各放盆水,房裡過於乾燥不好。”
&esp;&esp;趙忠腳步稍滯。
&esp;&esp;他這主子愛惜人才,韓趙娘子倘若活計出色,受到厚待並不足為奇,況且在他主子歷來禮遇下士的手筆裡,區區幾盆炭的開支連九牛一毛也算不上。然而根據他記憶所及,主子對誰都不曾細緻到照應對方屋裡燥潤。
&esp;&esp;這時繡間那兒傳來原婉然輕柔喚聲。
&esp;&esp;“相公。”
&esp;&esp;趙玦止步回首,隔著院心的金銀花架枝葉縫隙,他其實看不清繡間前頭光景,但不猜便知是趙野來接妻子。
&esp;&esp;原婉然料想趙玦該走了,四下無人,便挽住丈夫手臂依偎。
&esp;&esp;“相公,日後你晚些來接我,別乾等了。”
&esp;&esp;趙野低下頭,輕蹭妻子頭頂,“不打緊,我在門房那兒吃茶閒聊,而且我喜歡等你。”
&esp;&esp;“啊?”
&esp;&esp;趙野笑道:“每到下工時分,我望向繡坊裡頭,萬分篤定好事即將發生——我的小河豚就要出來了,我就要見到你了。”
&esp;&esp;趙玦那邊廂聽不到夫婦倆親愛呢喃,也無意聆聽,早早掉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