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神經高度緊張的結果現在排山倒海地向我湧來,一旦放鬆下來整個人反倒變得搖搖欲墜。曹無險在我即將跌倒的時候,用最快的速度扶住了我。我在閉上雙眼之前,最後的印象就是家人一臉憂心忡忡地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喊著我的名字。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我便人事不知了。
醒來的時候,母親正坐在床邊暗自流淚。我心中一慟,想要開口時卻發現聲音沙啞得根本發不出任何的聲響。我只好伸出手去替母親擦淚,這個時候她卻突然開口道:“然然,有些事情大家本不想要你知道,怕你知道了以後情緒波動太大。可我還是覺得這麼重要的事情紙是包不住火的,現在你醒了,我想必須要讓你知道。”
我努力嘗試著加大自己的音量,但聽上去卻仍舊輕微地如同文蚋一般:“是關於二月的是不是,你們找到她了是不是?她……她……”想到衛二月行動不便,心上便蔓延過一陣鈍刀切割般的疼痛。
母親點了點頭,瘦削的手指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竟然有些生疼。過了良久她才嘆了口氣才道:“前兩日我們還抱著樂觀的想法,覺得她可能躲起來了,或是被好心人給救了,但是……但是剛才曹先生派人過來叫我們去太平間認屍,說是發現了一具腿部有殘缺的年輕女子的屍體。因為破損的過於嚴重,無法辨認面部細節,所以需要家屬去現場辨認。”
我再也難以抑制心中的悲痛,捂住眼睛哭了出來。不知是太過壓抑還是心中積鬱太深,這一哭竟是歇斯底里一般,怎麼都停不下來。母親在一邊一時也不知怎麼勸慰我,只好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彷彿要把全身的力氣都傳給我一般。
我哭夠了便像小貓一般可憐兮兮地躲在母親的懷裡問:“媽媽,我想去親眼見見二月,還想要留下她的私人物品做個紀念。再說,萬一……萬一那個死者不是二月,那她現在一定還好好地生活在某個地方,只是我們尚不知曉而已。”
我吃過感冒藥之後,隨便套了件外衣便準備出門。沒想到剛走到樓下便被曹無險逮了個正著。他看著我,神情已是非常不善,語氣更是帶著點教訓的味道:“嘿喲,我的大小姐。你該不會以為逃過了日本人的追捕,已經天下太平了吧。什麼叫樹欲靜而風不止你是知道的吧。我告訴你現在這一切只是假象,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平靜。你要是敢從這裡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保準日本人後腳就能找來。”
我心中焦急,幾乎要痛哭失聲:“可是你是知道的,自從二月的父母離開了以後,我就把二月當成是我的親人。她這一走,除了我和我的家人,連個替她收屍的人都沒有。你說,我怎麼還可能就這麼放手不管。”我一著急,就想要擺脫他的鉗制,於是拼命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這一來反倒是弄痛了自己。”
但曹無險這樣一來卻反倒被我激怒了,他惡狠狠地告誡我:“朱小姐,你怕是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吧?!現在你的命可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也不只是你家一家人的,更牽涉到許多人的性命安危,其中也包括我。你以為你偷偷溜出去不打緊,要不然就和日本人拼個魚死網破,但你肯定沒考慮過後果,要是你出事,會害死多少人。”他望著我,眼睛裡燃燒著一簇簇憤怒的火焰:“所以我現在不是在同你討論或者徵求你的意見,我是在通知你,不準離開這裡半步,不然我可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忍不住暴脾氣把你綁在屋子裡,讓你哪兒都去不成!”
他憤怒的眉眼在我前直晃,我不由得變得心虛起來。我想對於曹無險這樣的人,來硬的只會適得其反,倒不如來軟的。我輕輕聳動肩膀,眼眶微微紅了:“我知道輕舉妄動會害了大家,我保證以後我行事一定會慎之又慎的。我知道你說的都不錯,但你有沒有想過,二月幾乎是孤家寡人,大概只剩下我這麼一個親人。我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見上,更不能連送她最後一程的機會的都錯過。”
我稍一用力,兩行清淚便沿著臉頰滾落下來,我紅著眼的樣子想來應該是楚楚動人的,而我的聲音裡亦是帶著無助的哀求:“曹無險,你就讓我去吧,我喬裝改扮一下,趁著夜色溜進去,保證不會讓日本人發現的。”
曹無險卻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彷彿就是門上的桃符一樣,帶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你同我說什麼都沒用,我不可能讓你離開。還有一種辦法就是你把我打暈了,我管不了你,就只能任由你去了。”他說著就十分自然地在門口坐了下來,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我吃了癟,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就是蚍蜉撼大樹,那點小聰明對他也完全起不了作用。我心灰意冷,悻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