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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惜別

時值立夏。

渝江水闊,上游湍急。

沿江而下,越過山南道,連通運河西南,初見庶裕。

唯山南道府,群山環繞,岬險林深,其中尤以靈州為最,是為大胤最偏遠貧瘠之地。

為官者將靈州視同流放,是以多年來,靈州州府中的文官和胥吏,多有不足。

回到睢州,任知宜被告知,節度使郭嘉領兵巡查江防,近日不會回來。

她心下了然,誘殺之計,刻不容緩。

府中副將笑道:“將軍臨走前,說姑娘定會如期將案子查明,果不其然。”

任知宜問道:“案卷詳情皆在,能不能放了我爹?”

副將又道:“聖令已下,刑部遣人來睢州,今日就到。將軍說,聖令言明此案全權交由刑部處理。等人到了,走個明路,便可將任大人放出來。”

任知宜秀眉微挑,“來的是哪一位?”

“刑部郎中徐志。”

任知宜斂眸,輕聲謝過。

——

每年這個時節,睢州多陰雨。

牢獄陰溼,潮氣極重。

任知宜準備好褥墊,另外裝了些任平愛吃的小菜,帶到牢中。

又將案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任平聽得震驚。

靈州賭坊日盛,常有扒客強行拉百姓進入,賭輸後又逼人賣地賣女,任平多番訓誡,賭坊卻變本加厲,這才動了“禁賭”的心思。

姚文書平日寡言木訥,甚少與人打交道,沒想到竟是賭坊真正的東家。

“那札記上沒寫三千石官糧的下落?”

任知宜搖頭。

任平嘆了口氣,“官糧遺失數月,恐難尋覓。我兒能平安歸來,還替為父洗刷冤屈,已是不易。”

“父親可想做靈州刺史之位?”

任平一怔,“官糧被盜,為父是要負失察之責的……”

“女兒自有辦法!”

任平沉默半晌,面露憂色,“知宜,爹即將脫罪,你莫不是還想要回京城?若是為了我,大可不必啊!”

任知宜眼睫輕顫。

這幾日,此事落於心中,百般糾結。

一開始去到京城,便是為了替父親翻案,如今目的達成,她也沒了回京的理由。

不過,今日……

這心思,又動搖了。

徐志到達睢州的時間剛剛好,必是太子在背後斡旋。

衛樞信守承諾,她亦不能食言。

“女兒曾在太子面前立誓,要為東宮效力三年。”

任平面帶憂色,“你一個女子,能做什麼?”

“在爹的心目中,非要宜室宜家,方是女子本分嗎?”任知宜輕聲問道。

“不是本分,是幸事!

任平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道:“你自小聰慧堅韌,頗有主見,為父想著日後為你尋一書香門第做婚配,不求富貴榮顯,只要對方人品端正,家宅安寧,便能一生順遂。”

“爹,萬事豈能盡如人意?”任知宜薄唇輕抿,“單說靈州如今的境況,百姓貧苦,又遭鄆人欺辱。這世道若是不公、不寧,我們就算想要獨善其身,也未必能如願。

任平略為所動,沉吟半晌,問道:“太子為人如何?”

“殿下清正端方,胸懷韜略,極惡朝官貪墨,常哀百姓之艱,如若日後登基,必是一代明君。”

從未聽女兒如此誇讚過別人,任平神情動容,拊掌驚歎道:“果真如此!是我大胤之幸啊!”

此時,牢房的門被開啟。

隔得老遠,便聽到刑部郎中徐志的笑聲,“恭喜任大人出獄啊!”

獄卒開啟鐵鎖,徐志跨步而入,語態殷勤,“殿下命本官務必在今日之前趕到,本官日夜兼程,終於不負殿下所託。”

任平受寵若驚,慌忙作了一揖,“讓徐大人受累了!”

徐志回禮,和煦笑道,“大人客氣了!殿下掛心大人,都是出於對女史的信重。朝廷也知道靈州府衙艱難,此番大人失察,是情有可原。”

任平微怔,這一席話,正印證了剛才任知宜所言。

朝廷果然沒有要追究他的意思。

這話雖是寒暄之辭,卻也是實情。徐志心思玲瓏,於公,靈州地遠貧瘠,是朝廷根本不想管的一個爛攤子;於私,在路上,他連收太子三道急令,明顯是太子對此事極為上心。

朝野上下皆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