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去需要穿過一段石板路,那夜雲深月暗,你們確定你們看到的醉酒之人是高期?”
十幾個舉子面面相覷,那夜遠遠地看到亭中之人在飲酒,那身形、衣著,分明就是高期的樣子……
“你真是一派胡言!”應宣冷笑:“那夜子時,我與許兄、董兄和況兄一起,背高期回房,許兄和董兄姑且不提,我與況兄看得分明。我願以性命起誓,那人就是高期。”
“應舉子說得對!”任知宜笑道:“那人就是高期。”
堂上諸人聞言皆驚。
她話鋒一轉,“只不過,不是活著的高期。”
應宣面色一變,失聲道:“你的意思是……”
“是高期的屍體!”
任知宜拿出一件黑色側襟窄袖球紋錦袍,“高期為人吝嗇,對這件錦袍極為愛惜,只在會試時穿過一次。
大家可曾想過,為何他那夜要穿著這件衣服買醉?”
眾人面色紛呈,各有所思。
“因為亭中飲酒的是一個與高期身形相似之人,他匆忙來做這個替身,隨意從衣奩中挑了一件。”
應宣語氣微弱,“這是你的猜測吧!”
“證據就在這衣袍的袖口上!”任知宜舉起袍袖,展示給眾人,“這袖口上的油漬,乃是桐子油。”
董嗣業身形微晃,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桐子油少見,京城只一家油坊。那夜假代高期之人正是這家油坊的一個長工,唐橘已取回他的證詞。”
“不可能!”董嗣業脫口而出。
任知宜笑看著他,“為何不可能?董舉子是不是想說,他已經死了?”
董嗣業雙目陰沉,不發一語。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任知宜長嘆一聲,“他那日沒有死絕,被人救了下來。”
董嗣業肩膀微垂,面上閃過慌亂之色。
“原本他們三人已位列三甲,可是科舉舞弊之案一出,貢士被廢。高期心知才學不及眾人,終日焦躁。
此時,許、董二人假意安撫,再次給他承諾。高期才會一反常態,告訴同舍年敬之自己必能高中,還寫了一封家信。
高期在修補硯臺的路上,發現這是個謊言,惱怒之下去到程府,結果溺死府中。程可靖讓許、董二人找一個身形與高期相似之人偽裝高期,匆忙之間,他們只找到這個油坊的長工。
嚴風將屍體帶回貢士院,替掉長工,假作不醒,坐實高期醉酒回房的傳言,後又駕車出城投屍曲江。
原本屍體被綁縛了石塊扔進曲江,不會這麼快被發現,可惜那日月動潮汐,屍體被捲了上來。”
任知宜問嚴風,“這算不算是嚴將軍的失策?”
嚴風默然。
董嗣業想起那日將那榨油匠推下井後,他急著趕回貢士院,未確認人究竟死了沒有,一時之間面色煞白。
許樂元見大勢已去,猛地磕頭,“學生認罪!求姑娘救我家人性命!”
圍觀眾人鴉鵲無聲。
林居正道:“唐橘,去程府帶人過來。”
任知宜突然道:“大人,下官想一同前往。”
“準!”
——
二人從堂前而下,百姓自覺退後,讓出一條闊路來。
人群中投到她們身上的目光中多是驚懼,還夾雜著幾分戒慎。
任知宜心內微嘆。
尋常百姓或許會讚頌她義兄霍思修擂響登聞鼓的義舉,卻不見得能認同她和唐橘的行為。
只因為她們是女子。
朝堂之路不好走,女子的朝堂之路,更沒有什麼好結果。
太祖時入朝的沈氏,官居六品,最終還是難逃朝堂悠悠之口,入了後宮。
任知宜正暗自唏噓,唐橘小聲耳語道:“你方才說什麼證詞?那人不是死了嗎……我驚出一身冷汗!”
當她們找到那榨匠時,人早就死絕了。
任知宜淡淡一笑:“我騙他的!”
—
天際墨雲翻滾,開始起風了!
程府門前,衛樞一身玄色廣袖長袍,腰間別漢玉九龍珏,衣袂飄風,木秀於林。
衛樞微斂袖擺,“孤想見見當年名動天下的程可靖,問他幾句話。”
“正巧!”任知宜笑道:“我也有句話想問問。”
三人進入程府。
府中佈局匠心獨運,亭臺樓閣、假山林石佈置地錯落有致,只是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