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面色平靜,“留著反而是個禍害,本王便將其賑濟了流民。”
衛樞幽幽嘆道:“王爺真是愛民如子啊!”
“殿下抬舉!”何盧寬肩一挺,不卑不亢道:“殿下此番幫本王隱瞞,本王也會信守諾言,必盡全力助殿下重掌朝堂。”
“難道王爺所為,只是為了助孤?”
何盧神色鎮定,笑意不減,“殿下是君,本王是臣。君臣本分,臣瞭然於胸。”
衛樞唇角輕勾。
窗欞半開,夾著夜雨的陣風忽地吹進來。
燭火搖動,愈加幽暗。
燈下暗影重重,何盧隨手拿起利剪,輕輕剪掉燭芯。
——
歩出安州王府,衛樞回望府中內院,斂去笑容。
夜雨方歇。
衛樞輕聲問道:“剛才你一直站在屋外,你覺得安州王此人如何?”
跟隨在後的暗衛斟酌道:“屬下愚鈍,只能看出安州王是個處事低調之人。”
“何以見得?”
“王府中僕從很少,皆穿著樸素,書房內陳設簡單,連照明的燭臺都只燃了三支。”
衛樞眸色深邃。
這幾日,衛樞行過安州諸縣。
士紳商賈認為他禮賢下士,鄉間小民覺得他是個溫和良善的父母官,逃亡的流民則認為碰上他,是遇上了天降的菩薩。
在安州王何盧的身上,似乎找不到指摘之處。
可是……
沒有人知曉,數年前,他曾見過何盧。
那段記憶像是被刀斧鐫刻於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
睢州節度使府
琶音切切,如珠玉落盤。
閣樓高臺上,大紅色的裙影圈圈旋舞,如同一團盛開的火紅蓮。
韓少初半倚在煙羅軟榻上,欣賞著絃歌曼舞,一旁的侍女將剝好的葡萄放入他口中,清甜而多汁。
“韓公子好生愜意!胸骨的傷都好了?”
清凌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韓少初不回頭也知道是任知宜。
他長嘆一聲:“任姑娘!本公子這次死裡逃生,方悟出一個道理,便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若不然突然死了,卻未好好地享受,豈不遺憾?”
呵呵!
任知宜扶額,昨日她竟然真得動了要助這廝的心思。
她薄唇微抿:“你可知道,我爹被關在哪裡?”
韓少初懶懶道:“任姑娘也是個生意人,應該明白我韓家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任知宜聞言,思忖半晌。
“那你先帶我去見見他!”
韓少初沉吟半晌,掏出一枚黑色腰牌,“你出示這個腰牌,便可以進到牢中。”
她伸手去拿時,韓少初卻又猛然收了手,好看的桃花眼釋出笑意,“任姑娘,這腰牌算是償了你我曾共患難的情誼。希望在將來,你我依然是友,非敵。”
腰牌攥在掌心裡,如玄鐵般冷硬堅實,好似這偌大的節度使府。
昨日在船上,她看得分明,郭嘉為人冷血無情。他們之所以能安穩地留在府中,靠得是韓少初帶來的那兩箱財物。若沒有極大的利益,郭嘉不會放過她爹,韓家亦不會幫她。
任知宜心緒沉沉,淡淡地應了一聲。
——
獄中的任平面容瘦削,氣色略顯蒼白。
“爹……”,任知宜見到他,眼淚呼地一下流了出來。
任平睜大了眼睛,不敢置通道:“知宜?”
她握著她爹的手,也不說話,只是淚如雨落,簌簌不止。
“知宜,你怎麼進來的?”
任知宜抹去眼淚,“爹,你的咳疾怎麼樣了?”
“之前吃過幾副藥,眼下天熱了,幾乎不怎麼發作了。”
任知宜稍稍安心,復又內疚道:“都怪女兒!我應該早點救你出來的。”
“你能有什麼辦法?”任平撫著女兒的鬢髮,神情複雜,“之前,刑部郎中徐大人來查我的案子,說你如今是東宮女史,太子幕僚,還幫著太子破了科舉舞弊案,我一直不敢相信。”
“爹!”任知宜薄唇翕張,“此事說來話長。”
任平長嘆一聲,“你一個女子攪入朝堂,能做什麼?朝廷若判我流放,我也就認了。”
“流放他鄉,九死一生。”任知宜眸色一冷,寒聲道:“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任平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