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柒理解文之桃,他也有作為新人患得患失不敢表達的時候。
但文之桃既是導演,也是編劇,她必須把控全域性。
“梁叔,剛才這段戲,陳豪發其實並不是真的在教育孩子,他只是把男主當做發洩物件。
您畏首畏尾,不敢碰我的頭臉和露在外面的面板,這其實不太合理。
我來之前看過很多關於家暴的紀錄片,傷者的傷口其實很多暴露在外面,尤其是臉上。
一個家暴成癮的人,他打起孩子來一定是劈頭蓋臉的,越打越興奮。
文導演,您覺得呢?”
時柒可以體諒導演,他替文之桃把想說而不敢說的話說了。
文之桃沒想到時柒對劇本吃得這麼透,還能顧及她的感受。
“時老師......我......請稍等我片刻。”
文之桃躲到無人的樓梯間,點起一根菸,煙霧中她的臉色逐漸平靜。
十分鐘後。
“來,我們從陳濤被一腳踹倒在地的那個鏡頭開始。”
文之桃的狀態恢復正常,並預計會一直維持到整部戲拍完。
“陳濤,你在面對父親的少了一點情緒,是極致的恐懼。”
因為時柒心裡很清楚,梁叔不可能真得把他打成什麼樣。
“你要面對的是陳豪發,是陳濤在面對無法戰勝的父親,你需要徹底地、打心底裡臣服於他。”
時柒做不到。
他採用的是演員們常見的表演方法,回想並建構一個令自已恐懼的場景,找到那個情緒。
時柒回憶的是地震中父母去世的場景。
但是不夠,不夠準確。
父母去世已經是既定現實,是時柒已經接受的事實。
而陳濤面對的是永遠不知道從哪個方向來的拳頭,在已知的痛苦中包含著未知的恐懼。
父母去世,時柒更多的是傷心,是純然的精神上的痛苦。
陳豪發給陳濤帶來的,則是肉體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麻木。
半天后,這場戲始終沒有出來,現場的氛圍逐漸開始緊張。
尤其是梁叔,他有些無措。
這是他第一次在戲裡飾演重要角色,以往他大多是給演員們做武替。
時柒是專業演員,那問題只能出在自已身上。
對於梁叔來說,入行三十年,哪怕是這樣的機會,都從未得到過。
文之桃皺著眉:“感覺不對,再來。”
梁叔不知道該是什麼感覺,他下手已經比平時重不少。
時柒臉上身上都出現了真實的挫傷和紅腫,藏在化妝化出來的青紫
“休息一下吧。”文之桃有些挫敗感。
時柒回想起劇本里多處暴力戲份。
發生在學校裡的暴力是最多的。
衛生間裡,被霸凌的學生頭被按進洗拖把的池子裡喝髒水;
寢室裡,四個人也會有小團體,被孤立的那個遭到另外三人的輪番羞辱;
操場上,同學以玩鬧的名義將人按在最
有的時候暴力也會發生在街角巷尾,打群架的混混們拿著棍棒和鋼管......
每處場景都宛如親見。
唯獨家暴戲,只有一場,卻沒有具體的描述。
在文之桃的劇本里,全篇都是陳濤的心理狀態。
這其實不是劇本的常規寫法,更像是寫小說。
小說可以用文字表達情緒,用情緒構建場景,放到熒幕上時,則必須有對應的情節。
否則只能靠主創的想象力。
有些小說在影視化的過程中被指魔改,就是這個原因。
文之桃不是不會寫劇本,其他的暴力戲份她都寫得很具體。
梁叔自覺是門外漢,他看不懂這段劇本,但他不敢提。
時柒看懂了,可他並沒有提醒文之桃。
文之桃是導演在大學畢業後自已取的名字,她的原名,叫陳桃。
“梁叔,來點吧。”休息時間,時柒遞給梁叔一瓶白酒。
“啊這拍戲能喝酒嗎?”梁叔看看導演,不敢接。
“平時不能喝,但這部戲您必須喝。您知道的,我們有時候演戲也會有些輔助。”
時柒把杯子向前遞了遞。
文之桃並沒有阻止。
梁叔本就好酒,見狀便不再推辭。
飯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