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隨後走進來,似笑非笑一張臉,敲著桌子,說:“九爺呢,大善人!不願意跟你們一般見識,但大善人發起怒來,就更了不得呀!你說對吧?”
李大頭點頭如搗蒜,腰都不敢直,只一連聲地說:“是!是!是!”
賴老二忽然一腳踹過去,“九爺不願意跟你們計較了,你就真當爺們也都是吃素的了?”李大頭吃他一腳踹在地上,卻不敢起身,只是討饒。賴老二冷哼一聲,道:“明兒一百個錢,給不給,你看著辦!反正我聽說你那婆娘生的極是白淨,我們九爺就喜歡白淨的女人!”
李大頭趕緊道:“給!給!給!”
…………
下市裡一陣雞飛狗跳。
這樣的情景,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一遍。
識趣的早早就把錢奉上,甜軟的話說著,也就免了一遭禍害,頭次來的,和窮到真的一個錢也沒有的,有跪在地上磕頭還不免被踹了攤子的,也有直接給打得頭破血流的,還有攤子都被直接收走了的。
鄭九龍已經是看都懶得看一眼了。
坐地收稅這個事兒,要的就是每天殺幾隻雞給猴看!
但這些活兒已經用不著他親自動手了。
他九爺只需要往下市的街道上這麼一站,真正的硬茬子就忌憚上了,等閒的不敢咋呼。剩下的老實人,賴老二帶幾個人就全辦了!
聽著身後傳來的哭喊聲、討饒聲、砸攤子的聲音,鄭九龍再一次微微地眯起眼睛,好像是聽到了什麼美妙的樂曲一樣。
這些噪雜的聲音,是別人的噩夢,卻讓他異常的享受。
每次走在這下市的街道上,聽著身前身後傳來的這些聲音,都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又高大了幾分,臂膀的力量,也好像是又強了幾分。
卻在此時,轉過街角去,他的眼角餘光忽然捕捉到幾個熟悉的身影,不由下意識地就停下腳步,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賣魚的小攤子。
一個十五六歲麵皮白淨滿臉堆笑的年輕小哥負責攬客、兜售、拿魚、過秤,一個十四五歲梳著雙丫髻的女孩子負責收錢。
還有一個人,也就十六七歲年紀,就蹲在魚攤後面,沉默不語。
鄭九龍看見他的那一刻,他也忽然扭頭看過來。
那眼神裡,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沉默著的戾氣與陰狠。
危險如轉過山腳忽然遇到的一隻炸了毛的豹子。
當兩人目光相對,饒是鄭九龍向來以好勇鬥狠聞名大野城,這些年來“鄭九爺”的兇名也算傳遍大野澤周邊的方圓百里,此時卻仍是下意識地心中一寒。
別人見他貌不驚人、勢不壓眾,以為他就是個普通的年輕漁夫,但鄭九龍卻很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他比自己還狠!
比自己還不要命!
發生在三年前的那件事,他一直都記得。
就像已經刻在腦子裡了一樣。
那時候他還只是個小乞丐,大概只有十三四歲年紀,他們三四個小乞丐一起討生活,其中就有現在負責賣魚的這兩個。
某一天,當時原因不明,後來聽說是有人想要把他這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妹妹拐走賣掉,結果卻漏了馬腳,於是他拼著自己被紮了六七刀的代價,追殺了一條街,愣是用手裡的一根木棍,把那三個人高馬大的外地人給幹翻了。
長街之上,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看熱鬧的人,衣衫襤褸的小乞丐用斷成兩截的木棍一下又一下的拼命地打,自己身上傷口的血呼呼的往外冒,那三個外地人被他打得滿地翻滾著慘嚎,最後還被他逐一的用搶來的,帶著自己鮮血的長刀,把那三個人的雙手雙腳,逐一斬斷。
當時的整條街道上,安靜得只剩下那三個外地人聲嘶力竭的慘嚎。
並且他親眼看著他們三個流血流死,不再嚎叫,不再掙扎,也不再呼吸,這才在數百人的圍觀下,面色慘白的倒下。
然而他依然沒死。
即便是再兇狠的人,面對那個瘋狂的小乞丐,面對他的狠辣,他的兇悍,他的不要命,他的打不死,也是不由下意識的為之膽寒。
那個時候,鄭九龍已經是聲震方圓百里的大惡人,但是在那一天,當鄭九龍親眼看著他血染長街,他內心裡就已經收起了對這個小乞丐的所有輕視。
這傢伙打架不要命,每一下都是以命換命的路數,這不可怕。大不了豁出去手底下幾條命,照樣弄死他!
這傢伙從跟一幫乞丐和人販子的生死搏鬥中磨練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