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如你想象的那般沉住氣,我雖沒有出現,卻時刻命人盯著這天牢。”姜綰輕輕一笑。
她的神色從容,又道,“否則你早就被葉家的人悄無聲息地殺死了,哪還能有機會站在這裡與我對話。”
“姜小姐的手伸得真夠長,可死在你的手上,和死在葉家的人手裡,對我來說,並無太大區別。”何階淡淡地回應道。
他的聲音格外平靜,彷彿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是嗎?葉磊之壯士斷腕,毫不留情地將你捨棄,你當真不覺得心寒嗎?”
“姜小姐高看我了,我本就身如浮萍,葉家於我,也不過是藉以棲身的枝頭。風來則散,雨至則零。”
何階笑了笑,又說道,“作為一顆棋子,就該有棋子的自覺。無用的廢棋,自然該捨棄掉,這對任何人都是一樣的。”
“你是個聰明人,把一切都看得透徹。只可惜,一顆棋子對另一顆棋子心存戀慕,終歸是場無望的局。”姜綰輕輕嘆息,眼中似乎劃過惋惜之色,很快又歸於幽深。
她不疾不徐地開口道,“有些話,你不交代,怕是不能安心去赴死的。換句話說,何階,你真的有和我討價還價的權利嗎?”
昏暗的燭火映照著天牢冰冷的石壁,落在姜綰的臉上,平添了幾分陰森與壓抑。
何階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他盯著姜綰的臉,而對方卻一臉平靜地看著他,等著他主動開口。
而她的眸子宛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叫人無法看透其中真正的意味。
眼見軟肋被捏在對方的手中,何階突然感到心中一陣無力。
姜綰早就知道了他的所有過往,知道了他對葉瀾煙暗藏的感情,甚至提前收買了他的侍從松竹。但她引而不發,按兵不動,只待一個機會,將他徹底逼至絕境。
原以為自己才是暗中蟄伏窺視的獵人,卻沒想到姜綰早就布好了一張無形的大網,而他不知不覺間中踏入,待回過神來已經深陷其中。
“姜小姐好手段,是何某棋差一著。”何階微微低頭,低沉的聲音透出一絲挫敗感。
“過獎了手段談不上,不過是多了幾分細心與籌謀罷了。”姜綰淡淡笑了笑。
她的眸子閃過一絲諷刺,說道,“何先生也一樣,若不是我早有準備,你這招禍水東引使得也很有效。”
何階微微一怔,他突然明白為何皇帝在那一日,從頭至尾都是一副旁觀者的姿態,表現得如此冷靜沉默。
而在所有人將矛頭都對準齊國公府時,皇帝顯示出的強烈猜忌或許也是假的。
不知不覺間,何階的後背已是冷汗涔涔。
他盯著眼前這個面目平靜,卻深藏城府的女子,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失算的憤恨。
原來姜綰早就已經和皇帝通了氣,她搭好了戲臺子,就等著他這出戏的主角粉墨登場。一切看似巧合,實則步步為營,環環相扣。
何階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自認為聰明一世,卻終究還是低估了姜綰的手段與城府。
從前他一心效忠於首輔葉磊之,除了血脈與恩情和脅迫,且認為自己有能力在這盤錯綜複雜的棋局中漩渦中游刃有餘。
過去他篤定葉家籌謀的大計一定會實現,他的所有籌謀也算是順勢而為,可此刻他的心中卻開始有了挫敗和懷疑。
葉家的對手,實在太強大了。
何階看著姜綰,陰冷的天牢中,氣氛愈發壓抑。
過了良久,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似乎已經完全地敗下陣來。
“她還活著嗎?”他突然問道。
葉磊之與他有言在先,只要他能夠順利地完成這場陰謀,將刺殺之事歸咎於齊國公府,同時激化雲惟川姜綰、言殊三人之間的矛盾,葉磊之就對他真正想做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用盡手段,佈置了這場火燒的永和宮的大戲,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製造葉瀾煙的假死,讓她重獲自由。
眼下葉瀾煙已經在他的佈置下離開了皇宮,可他現在身陷囹圄,無法確定她是否安全。
他更有理由猜測,葉瀾煙已經在姜綰的掌控之中,成為她威脅自己的籌碼。
“你不必擔心,她現在很安全,而且就在你為她選的那處幽靜之地。”姜綰淡淡說道。
她掃了何階一眼,揚眉笑道,“當然了,我總不會平白對仇敵發善心。往後她是否能安然無恙,就要看何先生你了。”
“我如何能夠相信你的話?”何階的笑容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