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門重新關上,四周又歸於沉寂。
“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
姜綰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可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人應該為自己而活。”
她留下了這句話,消失在了陰暗的天牢的走廊盡頭。
何階的腦海突然像被一層厚重的濃霧籠罩,讓他一時間有些昏沉。
牆上掛著的那支燭火馬上要燃盡了,黑暗即將悄無聲息地吞噬掉這間牢房中的最後一絲光明。
何階靠在冰冷的牆邊,閉上了眼睛。
憑著記憶,他摸索著衣襟,從懷中掏出了藏著的那隻紅薯。
放在身上已經三日了,天氣冷所以它還沒有變質,但摸起來已經有些乾癟僵硬了。
何階緊緊抓著這隻紅薯,上面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他突然覺得很餓,來不及把皮剝去,就狠狠咬了一口。
那乾硬的紅薯在口中咀嚼著,帶著幾分苦澀和粗糙,卻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了。
烤紅薯,是他與葉瀾煙之間一個微不足道的秘密。
當時他剛到葉府不久,還是以一個小廝的身份。
那是一個冬日,寒風凜冽,外面雪花紛飛。
那時還面容稚嫩的葉家大小姐葉瀾煙,她穿著一身厚實的狐裘,站在府邸廊下,像一隻高傲卻又孤獨的小鹿。
她看見一個穿著單薄,形容瑟縮的小廝蜷縮在角落,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手裡捧著的一隻熱氣騰騰的烤紅薯遞了過去。
“這是胡媽媽剛才烤的,甜的很,我吃不下了,你拿去吃吧。”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帶著幾分不諳世事的純真。
那個小廝就是他何階。
那一刻,何階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擊中,他顫巍巍地接過那隻烤紅薯。
指尖傳來的溫度讓他一瞬間留下了眼淚,好像有一種久違的溫暖,穿透了他身上的寒意,直抵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你哭什麼,好奇怪的人。”葉瀾煙見他忽然落淚,撇了撇嘴,似乎對何階的反應有些不解。
他搖了搖頭,飛快地擦掉眼角的溼潤,然後用力地咬了一口。
“好吃真好吃。”
他不想讓眼前的人小瞧自己,於是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
從此以後,微笑就成了他的面具。
而葉瀾煙也在他心中悄然種下了一顆種子,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顆種子在他心中生根發芽,漸漸長成了參天大樹。
何階用力咀嚼著那隻乾癟僵硬的紅薯,然後將它們盡數吞嚥下去。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出燈燭已徹底熄滅,四周終於陷入一片漆黑與寂靜之中。
“這一次不一樣,我吃飽了,往後也不會再覺得餓了。”
他喃喃自語道,卻突然覺得胸口一片潮溼。
於是他摸了摸臉頰,發現不知何時,淚水已無聲地落了滿臉。
他像一尊化石般,在黑暗中做了良久。
不知過了過久,似乎從天黑一直坐到了天亮。
有腳步聲從遠處緩緩傳來,夾雜著輕微晃動的鎖鏈聲。
是官差來了。
何階知道,他該走了。
他突然微笑了起來,帶著一種釋然與解脫。
“葉瀾煙,遇到你,我從來不覺得後悔。”
皚皚白雪覆蓋了大地,京郊的一處山林裡,有一棟孤零零的農舍矗立在雪中。
農舍室內,燃著熊熊的爐火,火光跳躍,映照在一位女子的美麗的臉上。
葉瀾煙身著素雅的錦緞衣裳,外披一襲狐裘,毛色純白如雪。
儘管身處簡陋的農舍,她的舉止間仍流露出不凡的貴氣,彷彿是從畫中走出的仙子,遺世獨立。
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她有半張面容掩於精緻的銀質面具之下。
而未被遮擋的半邊臉,宛如初綻的百合,膚如凝脂,眉若遠山,顧盼間自帶風情萬種。
可正是這份絕美之中夾雜著的殘缺,讓人不禁生出幾分憐惜與遐想。想象著那面具之下,是否隱藏著更加驚心動魄的美麗,或是與之相反的深深遺憾。
然而此刻,這絕美容顏上卻佈滿了陰霾,露出的唯一一隻眼眸中閃爍著焦躁與不安。
葉瀾煙坐在銅鏡前,手中的梳子無意識地劃過髮絲,發出細微的聲響,被淹沒在了窗外呼嘯的風雪聲中。
突然,她還是忍不了這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