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煤油燈昏暗的微光，幾個年老的男人正褪毛殺豬，熱氣在燈影裡搖曳，外面天氣寒冷，黑壓壓的村民端著碗安靜地站在門外。

有人吃著吃著哭起來，有的擔心逃荒在外的家人，有的說要是親人在家，今天也能喝上有油有鹽的豬血湯。

秦老栓說：“今天的事誰要是說出去一個字，大家都活不成，記住了。”

三萬斤紅薯被安置在生產隊的糧庫，秦淮走進去看，裡面居然還有十幾袋糧食，這個倉庫村裡24小時都有人把守，原來大家還都猜裡面有不少糧食，沒想到只剩這些。

"都不許打那些糧食的主意，那是明年的種子。"秦老栓不放心又說了一句。

除了沉重的腳步聲，沒有人回答。

於震南被這份沉重震驚到了。

豬肉裝上車，還是秦淮上車開走。

於震南說：“農民過得太不容易了。”剛才一個老人給他端了碗豬血湯來，他端起來覺得太過沉重。

秦淮說：“於大哥，有了這些紅薯，能救不少人的命。”

有秦老栓坐鎮，這些紅薯一定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秦淮把大貨車直接開到化工廠裡，就和於震南告辭回家，於震南叫了他一聲，秦淮停下來等他說話，他想了一會說：“沒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知道了，於大哥。”

老漢聽他說了村裡的事，嘴裡直念阿彌陀佛，又說：“秦淮，我明天回去吧，村裡有糧食了，咱們不做肥皂了，這裡用不著我。”

“爺爺，你這是什麼話，村裡只有點紅薯，還要精打細算著吃，我經常要出去，沒有你看著小米他們，我哪放心。”

“天氣這麼冷，你還出去幹什麼？”

“這裡是人家於大哥的家，不是咱們家，咱們怎麼能一直住別人的屋子？”

老漢楞了楞說："過完這個冬天，等到春天樹長出葉子，草從地裡鑽出來，咱們就能回秦家莊了。"

兩個小丫頭卻沒有大人的憂愁，兩人央求秦淮回村把課本帶回來自學。

關上大門成一統，天氣越來越冷，雪接連下了三天，秦淮想這個冬天就這樣過吧。

可是安靜的日子才過了兩天，老漢就期期艾艾地找過來說：“秦淮，我想跟你商量個事行不行？”

“爺爺，有什麼還要商量，你說吧。”

“你姑三年沒回來過了，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我想趁著沒事去她家看看你說行嗎？”

“行，不過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我要跟你一起去。”

老漢說：“死之前能見她一面，死了也閤眼了。”

他說這話是害怕秦淮嫌棄他，但是秦淮卻說：“上路多帶點乾糧，再給我姑帶點糧食吧。”

秦老漢也沒推脫說：“我替你姑謝謝你。”

秦淮的心被堵得說出不話來。

兩人的懷裡揣了十幾張麵餅，秦淮還在身上纏上幾斤玉米粉，又削了兩根棍子用來探雪路。

大雪下了幾天，溝渠被蓋上了，人不小心踩進去就爬不上來，所以要先探路。

兩人穿過城裡，往城南進發。過城以後就是鄉下，舉目四下看時，到處被積雪蓋住了，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溝渠，幸好秦老漢還能勉強辨認方向，兩人艱難地行走，一路都沒看到行人。

從一大早出發，一直走到下午秦老漢才指著前方說：“那應該就是你姑姑的村莊。”

爺倆才靠近村子，就有一條膘肥體壯的狗湊過來，它根本不怕人，秦淮揮了揮手裡的柺棍，才往後退了幾步，喉嚨裡發出滲人的低吼。

秦老漢說：“小心這個畜生，他應該吃過人。”

秦淮被嚇了一跳。

“農村誰家有糧食餵它，你看它多壯，除了吃人還有什麼能養這麼肥。”

秦淮聽完發怒，舉著手裡的棍子就去追打那條狗，狗驚叫著後退，它可能沒想到，為什麼還有人比它有力氣。

僵持了一回，它可能是覺得秦淮不容易對付，才慢慢退走了。

老漢喘著氣說：“這畜生。”

罵完他才帶著秦淮來到村子中間的一戶人家，大門虛掩著，秦淮心中泛起不好的感覺，快步走進去，院子裡沒有腳印，哪像有人住的樣子。

“爺爺，你沒走錯吧，是不是這家？”

老漢的呼吸急促起來說：“就是這裡，就是這。”

“爺爺你先在外面等著，我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