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將那袋子兩下扯開,拿出協議書,往她手裡一拍,揚起下巴道:“喏!”
蘭姨識字不多,但她男人的名字她是識得的,最下一行空白處,歪歪扭扭的三個字,正是那人的名字。
她張口想要說話,卻忍不住掩面而泣,又覺得當著外人的面,這樣太難堪,便把身體轉過去,手裡攥緊了這簽字的協議書。
寶星原本也不怎麼喜歡蘭姨,覺得她嘮嘮叨叨的,心慈卻軟弱,一遇到大事就毫無主心骨,只曉得哭哭啼啼。
但此刻見她這樣,他倒有些惻然,因為突然叫他想到他那拋下子女,和姐妹結伴跑往菲律賓,自此再無音訊的母
親——那時她總挨他爸的打,現在應當過上好日子了吧。
寶星清清嗓:“那個香港女人,我替你看過了,長得老長的一張臉,眼睛是這麼吊起來的,刻薄得很,也不好看,比你差得遠了。你男人沒眼光,也沒福氣。
蘭姨破涕而笑。
一會兒,她收拾好心情,像是連年的陰霾一掃而空,顯出一種格外昂揚的喜色,“也要到飯點了,我去做飯。姑爺,你想吃點什麼?
樓問津說:“隨意。
蘭姨又看向寶星:“你呢?
寶星故作受寵若驚狀:“還有我的份兒?
蘭姨笑了,“你隨便點!
客廳裡電話忽然鈴鈴地響了起來。
寶星走過去接起來,聽了一句,忙說:“我馬上叫蘭姨來接。
樓問津:“誰打來的?
寶星捂住聽筒,低聲說:“梁小姐,要找蘭姨。
樓問津伸出手。
寶星看了蘭姨一眼,還是將聽筒遞給他。
樓問津提起,湊到耳旁,便聽裡頭傳來:“蘭姨你過來扶我一下,我想上廁所。
“……
“蘭姨?
樓問津:“就來。
電話立即撂斷了。
樓問津聽著那“嘟嘟的忙音,把聽筒遞給寶星,自己朝臥室走去。
蘭姨:“姑爺,阿九找我什麼事?
“沒事。你做飯去吧。
樓問津推開門時,卻見電話機歪歪倒倒地放在了枕邊,梁稚正在氣喘吁吁地下床,手臂撐著床沿,腳往地上去找拖鞋。
她見他進來,頓時就有點慌了神,腳尖原本已經勾到了拖鞋,腿一動,又給它踢到了床底下。
樓問津走過去,單腿往地上一蹲,把拖鞋拎了出來。
奇怪梁稚的印象裡,樓問津做這些服侍人的事,從來毫無卑微感,大抵因為他生得龍章鳳姿,以至於顯得紆尊降貴,反而讓被服侍的人難安——當然,她除外,她享受得心安理得,樓問津將她害成這樣,讓他做低伏小都是輕的。
樓問津要給她穿鞋,她腳忽地往旁邊一拐,沒讓他夠上。他冒聽了電話,叫她難堪,她也有意想讓他難堪。
這些小把戲,在樓問津這兒鮮有起作用的時候。
樓問津徑直伸手,一把將她腳踝扣住。
梁稚下意識掙扎,卻未防樓問津忽然抬頭,直接截住了她的視線。他目光裡說不上有什麼情緒,她卻一下窘得滿臉通紅,立即別過目光,腳
掌徒然地扭了一下,任憑樓問津將拖鞋套上了。
樓問津站起身,伸出手。
梁稚卻不伸手。
樓問津直接握住她手臂,把她從床邊攙了起來。
高熱稍退,又長時間滴米未進,起身時,梁稚一陣天旋地轉,樓問津適時將她後腰一摟,她身體前傾,額頭抵在了他胸口處,闔著眼,微微喘氣。
他白色襯衫的布料有些涼,帶著一股清冷泉水般的香氣,這對她這在高熱裡煎熬許久的人,似乎有種致命吸引。
理智岌岌可危,但好歹發揮了作用,否則她一定會由著本心,將樓問津微涼的手背拉過來,挨一挨自己還在蓬蓬散發熱氣的面頰。
梁稚手掌在樓問津肩頭一撐,站穩身體。
樓問津還要再扶,她卻捉著他的手臂將他推開了,“我自己能行。
樓問津無甚所謂地退遠半步,單手抄進長褲口袋裡。
主臥是一個設施齊備的套間,浴室僅幾步之遙,梁稚腦袋昏昏沉沉,邁步也很慢,但好歹是挪到了門邊。
她手掌在門框上撐了一撐,跨進去,頓了頓,轉頭去看樓問津:“你還不出去?
“你要是倒在浴室,可沒有電話給你呼救。
梁稚咬了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