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臂環胸的手鬆開,垂在身體兩側。
“你不願意當他的太子妃?”她難得說了一句他中聽的話,他目光灼灼盯著她。
她不回他的話,小口小口進食,沒吃了多少就飽了。
有七劍對她寸步不離,還有園子裡外暗處的人保護她,她暫時不用擔心這人對她下毒手。
即便她不告訴司馬長梟他的身份,司馬長梟也不會放鬆對他的警惕,眼下這“刺客”在明處,防備他總比在暗處更容易。
*
司馬長梟從議政堂出來月亮已然西斜,馬車停在御道的盡頭,掀開車簾,裡面蜷縮的一團黑影。
“皇兄。”司馬長樂從膝蓋中抬起頭,弱質楚楚。
她身上沒有多餘的配飾,長髮傾覆滿肩,身上只穿著一襲白裙,有軟墊她不坐,她就這麼蜷縮在一角,好似那一角能將她包裹,讓她能抓住些依靠。
“長樂,你在這裡做什麼?”司馬長梟抬腳入內。
現已是將近卯時,也不知她在他的馬車裡藏了多久。
她未及笄之前,每每想偷溜出宮,都會提前躲在他的馬車裡,等他從含章殿出來,便可帶著她一同出宮。
他還未開口斥責她,先聽到她低低的啜泣聲。
她哭聲久久不止,司馬長梟最終無奈,吩咐人駕著馬車往昭明臺的方向行去。
“別哭了,告訴皇兄發生了何事?”他在主位上落坐,她就坐在他的膝側。
她撲在他的膝頭,緊緊抱著他不放,“長樂做錯了事,皇兄會怪罪長樂嗎?皇兄還會原諒長樂嗎?”
“長樂不是壞姑娘,長樂只是心思比較敏感。”事情發生沒造成惡劣的後果,他不想再追究。
他對這個妹妹憐愛之情總勝過旁人,他如何看不出她對他的感情不一般。
“皇兄還會像從前一樣對長樂好嗎?皇兄還會保護、教導長樂嗎?”她伏在他的腿上,長髮如瀑傾瀉,掛著淚痕的小臉惹人憐惜。
“只要長樂還跟從前一樣,願意聽為兄的教誨,為兄永遠都會保護長樂,長樂不願做的事,為兄拼盡全力也會阻攔。”他給她的承諾永遠都作數。
她心底失落的那一塊終於得到補齊,緊繃的神經得到放鬆,她趴在他的膝頭睡了過去。
馬車在靜謐的街道上慢行,他沒令人折返將她送回宮,而是將她帶回了昭明臺。
他將她抱下馬車,安置在他的側苑中。
*
翌日,尤妙人接到了一道聖旨,晉帝下召,要接她進宮去住。
聖旨上寫的是她危急時刻救護太子有功,要對她進行封賞。
既是將她接進了宮,那這封賞就絕對不是要讓她進昭明臺為太子姬妾。
尤妙人大概能猜到晉帝的用心,要想繼續維護司馬長梟的聲譽,司馬長梟斷斷不能將她看得太重要。
她一個女子就能左右一國儲君的理智,朝臣百姓只會拿她當禍水妖孽。
司馬長梟要坐穩太子之位,需要堅定擁護他的人,門閥世家盤根錯節,其實作為儲君,廣納後宮,平衡各種勢力是最簡單有效的方式,可他偏偏不這樣做。
接她的馬車就在宅子外面等候,內外伺候的人無一人敢阻攔,尤妙人毫不遲疑,跟著宣旨太監進了建康宮。
晉帝在含章殿召見她,尤妙人大方得體,盈盈跪在階下。
她還沒聽到晉帝令她平身,就先聽到了一陣沉悶的咳嗽聲,她會些醫術,能發出這樣的咳嗽聲,這人定是長期積勞成疾,病勢已非常嚴重了。
“你叫什麼名字?”晉帝垂眼。
“小女名喚尤妙人。”尤妙人見天啟帝還會緊張,第一次見晉帝竟一絲慌張也無,可能他話音中自帶帝王威懾,卻跟司馬長梟一樣,其中又夾雜著溫和內斂。
“朕記得當年跟隨魏國使團一道來的,有位才華橫溢的從平侯,他就姓尤。”
“魏國從平侯正是小女的爹爹。”尤妙人意外晉帝竟將她的來歷知悉地一清二楚。
“朕十分欣賞從平侯,為人懷瑾握瑜,高風亮節,有紫芝玉樹之質。”晉帝不吝讚美。
“多謝陛下讚揚,爹爹也曾誇讚陛下是為百姓謀福祉的不世之君,寄奴哥哥得陛下言傳身教,將來也會是一位勤政愛民的好君王。”她不矜不伐,有禮有節。
“長梟的眼光不錯,你確是個值得他多年思念的女子。”晉帝顏色和悅,“他許你叫他的小名,你可知這個名字只有朕和皇后能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