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們兩不相欠,她心底竟生出了愧疚。
回應她的是綿長的親吻,他銜住她的耳垂,擲地有聲,“本王會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尊貴的女子。”
她默不作聲,陷入沉思。
年關將至,由於太子薨逝,天啟二十三年冬日的皇宮格外肅殺,直到歲除前十日,為迎接外國使臣才換掉素色的宮燈,重新響起鼓樂之聲。
歌鹿臺如期完工,天啟帝抽走皇宮一半的宮女太監到歌鹿臺侍候,為歲除宮宴做準備。
除了羽林衛,巡防營也調派了五千精兵包圍著整座宮殿。
歌鹿臺琉璃瓦作頂,水晶玉璧為燈,夜間流光華彩,珍珠簾幕,鮫紗寶羅,宴席上用的是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窮工奢靡,富麗堂皇。
天啟帝坐在金漆雕龍寶座上,俯瞰底下歌舞昇平,接受使臣朝拜。
一場宴會,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藏殺機。
尤妙人盛裝打扮,著嫩黃色縷金百蝶重繡曳地煙羅裙,織錦碧霞雲紋聯珠上裳,外罩妝緞狐肷褶子大氅,髮髻高峨,鸞釵栩栩,步搖垂珠,雲篦花鈿,她從妝臺前起身,身量嫋娜,綽約多姿。
即便臉上附著一塊醜陋的疤痕,也讓人看迷了眼。
這番打扮廢了她不少時間,馬車在寧王府的大門外等候,歌鹿臺的夜宴想必已經開始了。
不能再多耽擱,她搭著七劍的手,匆匆往大門口行去。
沉香跟到王府門口,王妃看也沒看她一眼,領著七劍上車,沉香欲言又止,心底沒來由突生不太好的預感,她朝暗黑處張望。
青霜等人跟在暗處保護王妃,應是不會出岔子。
尤妙人掀開車簾,歲除之夜,上京城裡有儺戲,百姓都可以戴著面具出門扮演鬼怪,也可以扮演門神、鍾馗、灶神、土地神及各路神兵,街上歌舞表演,好不熱鬧。
馬車要從延喜門進入皇城,路過永興坊正是人多繁雜之地,他們的馬車周圍一片烏泱,突然一團黑影從車尾滾落,立即被人堆淹沒。
暗處的青霜和其餘三名護衛反應靈敏,閃身出現在馬車頂,撩起車簾,只見裡面空空如也。
王妃和婢女都不見了!
馬車內的小榻上散落著釵環首飾,錦繡羅裙層層堆疊,分明是王妃上馬車之前的穿戴。
“不好!”青霜大驚。
暗衛分頭在人群中搜尋王妃的身影,一眼望去,各式各樣的面具讓人眼花繚亂,哪裡能找到王妃的影子。
從種種跡象推斷,王妃不是被人劫持,是有預謀、主動地逃離了。
他們需即刻將訊息稟報給王爺,可是今夜的上京註定了不平凡,歌鹿臺更是危機四伏。
五千巡防營精兵在歌鹿臺外嚴陣以待,另外兩萬巡防營大軍分別從安福門、順義門、含光門向歌鹿臺悄悄逼近,只待將歌鹿臺圍困得水洩不通。
甕中捉鱉,將嬴陸離一舉擒獲,這是天啟帝和榮王的計策。然而他們萬萬不會想到,那兩萬巡防營大軍如今真正聽命於誰,京畿的巡防大營又是受誰控制。
嬴奕豢養的兵馬早已被嬴陸離收入囊中,整個上京城都在他的掌控中。
歌鹿臺就像前世的大魏皇宮,前世得知她葬身火海,他癲狂將整座大魏皇宮化為廢墟,讓所有人在火海中給她陪葬。今生不必如此,只用半年多的時間,他便輕而易舉除掉了所有的障礙。
他原以為是他天生冷血嗜殺,泯滅人性才想毀天滅地,拽著所有人下地獄,卻原來她的死才是他癲狂的根本。
他竟愛她如斯,他從來都不承認。
他怎麼會去愛人,可是重生後在洞房裡看到她明亮如初的眼眸,他內心的欣喜無以復加,傾盡所有都想讓她永遠不許離開他。
尤妙人戴著鬼怪面具,隨著人流穿過一個又一個街坊,看到巡防營的衛隊越發密集,七劍將她拉入一條暗巷,抖掉身上的黑色斗篷,她們又換上了一套村婦穿的粗布麻衣,頭上裹著巾子,她撕掉臉上的疤痕麵皮,在臉上塗了一層蠟黃的油粉。
“我們儘快出城。”今夜是最好的時機,嬴陸離無暇顧及她。
如果她的猜測不差,今夜過後,大魏將是嬴陸離的大魏。
皇親宗族、股肱大臣全都聚集,多好的一網打盡的機會……
她們一定要在上京暴亂之前出城,片刻都不得耽誤。
按照她們規劃的最快速、最隱蔽的路徑,她們先繞到西市,然後從延平門順利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