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李景陽抖著身體被來者單手從床底拽出,他不敢磨蹭,自己哆哆嗦嗦爬起來靠著床頭小桌子。
儘管他很想站起來,但他剛被注射藥劑,身體素質又遠不比正式獵人,副作用反應強烈。而且……示弱是他下意識的行為。
被他喚作父親的男人表現得完全不像正常認知裡父親該有的樣子。黑髮琥珀瞳色的研究員只是淡漠地掃了一眼地上的兒子,撿起空了的藥瓶和針管,若有所思。
接著,他突然將自己上衣口袋裡的針管扎進李景陽的手臂,李景陽大駭之下卻一聲不吭,默默看著他抽取了一管血液。
“真是沒用。”男人皺著眉,將針管放好,沒有絲毫幫助兒子起身的意思。
他耳朵微動,似是聽見了什麼,眼睛彎起如新月,但讓李景陽更不寒而慄。
李景陽縮起身子,不想引起“父親”的注意。
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冷漠無情,自私自利,由於頭腦出眾,更多了幾分常人沒有的瘋狂與偏執。這樣的人在溫室卻不是個例,這裡幾乎所有人都讓人無法忍受。
但是……
有一點李景陽很確定。他父親從來不笑。父親只會輕蔑、無視,連多餘的情緒都少有。
每當父親身上有什麼變化,就是那個存在降臨了。
他不知道那個存在有沒有發現自己意識到了父親不再是從前的父親,或許知道但不在意。但他不敢暴露自己。
這裡實在太奇怪了,從人到建築都是。他以為成為溫室一份子是榮譽,但他現在只想逃離。
李景陽擔心有一天自己也會不知不覺就被侵蝕、同化。
“你說,像他們這樣聰明的人為什麼不能多幾個。從前的人都太無聊了。”
李哲,又或許是未知存在,搖了搖頭。他根本沒期待李景陽的回應,只是自說自話。他又自言自語了一句,輕不可察。
等到他轉身扶起李景陽,李景陽就知道,那個存在走了。
“第一次查房就能被虛弱的獵人打敗,還被人注射-了藥劑。我看你之後還是跟著高階研究員,從助手做起。”
父親毫不留情地訓斥他,可李景陽莫名感到輕鬆。他逐漸恢復了力氣,顫顫巍巍跟在李哲後頭。李哲把針管插-進上衣口袋,徑直朝2912走來。
連鈺在一瞬間思考了很多東西。比如她要不要打暈這個研究員,雖然聽隊長的意思,逃不逃出去不重要……
啪嗒,啪嗒。
在研究員走進這個房間前,她終於從隊長身上離開,一個滑鏟進了床底。
抱歉,這讓我想到了班主任在後門窺視,實在是本能反應。連鈺躺在床底開始準備一會兒的被抓感言。
楚明鋒無奈一笑,將被子拖下去點蓋住。
既然她想玩,就陪她玩。反正這一切都是遊戲。
“1030820001y號,清醒速度適中,有任何不-良反應嗎?”
李哲掏出巴掌大的筆記本,竟真的在查房。
“渴。”
“一會兒會有人送水。”
“那沒了。”楚明鋒躺得很平,各種意義上。
“沒了嗎?”李哲微微側頭等待。他人到中年,面板卻沒有任何皺紋,眼睛又恰好是玻璃珠般的琥珀色,這樣的動作竟然有一分天真。可楚明鋒知道他的真實面目,配合他只是為了……祂。
“那麼床底下的小老鼠可以出來了。”李哲微笑著掀起被子,在連鈺正翻身要出來時俯身堵住她的路。
連鈺:?
她先是一頓,接著發現眼前的研究員給她莫名的熟悉感。之前她剛從儀器出來時,是不是他推的自己?
但是,這種熟悉感讓她有些害怕,就好像她忘了恐怖的記憶。
“出來吧。”眼前的男人摘了口罩,露-出一張看著溫和無害的臉龐。
就在連鈺要推開他出來時,研究員的眼珠奇異地扭動了一下。
琥珀色的眼珠,活了。
!
連鈺下意識要制服他,可打出的拳頭被一把攔住。看似瘦弱的研究員力氣大得驚人。連鈺的目光被強制吸引到李哲的眼睛上。
琥珀色的背後,一縷黑白色交織如魚遊過,連鈺一霎那如同電擊。
她想起來了。
在那扇門被合上後,她的小屋訪客半強迫地牽著她走進屋子深處,讓她坐回原位。
怪物、道場、夜幕,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