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上思過崖,見申志凡正提飯籃相候,歡然叫道,“師兄。”
尹志平也甚是高興,“多時不見師弟。”
申志凡揭起籃蓋,擺出青菜豆腐、三個剖開鹹蛋,又端一碗白米飯遞來,道,“鹹蛋是伙房偷拿的。師兄在此受苦,夜長風緊,身上定然寒冷,喝酒不喝?”又從籃底拿出個小小葫蘆搖了搖,面有得色。
尹志平心想那酒多半也不是好來的。
酒不必喝,鹹蛋倒可吃幾個,不要拂他一片好意。
尹志平讚道,“這蛋黃醃的剛剛好。”
申志凡歡喜,拍手道,“下次我多帶些。”又放低聲音道,“師兄知道麼,山上出事了。”
尹志平一怔。
申志凡道,“師兄聽過萬里獨行的名頭麼?那田伯光可是個大惡人,壞事幹盡。前幾日跑到陝北連作數案,不遠不近,只圍了終南山轉磨磨,顯是別有用心。師叔伯們氣不過,分頭出發,務要剿滅這個惡賊。你師父丘道長更是暴跳如雷,隻身先到延安,聽說已交上了手。祖師爺閉關多日,目今山上只譚師叔孫師姑留守。師兄你猜怎的?今天山上出現一張字條,上寫:田伯光近日拜山。”
尹志平唔了一聲。
申志凡一拍大腿,道,“對了,原來那惡賊使的是個調虎離山之計。那倒罷了。奇就就奇在那字條出現的地方。師兄你倒猜猜看?”
尹志平連猜七八次,申志凡都故作神秘大搖其頭,最後又是一拍大腿,壓低聲音道,“別說是師兄你,只怕連祖師爺也猜不到。那字條竟貼在譚師叔後背。以他那樣高的功力,居然沒能發現,揹著字條走了半個終南山,誰都通知到了。”
第二天申志凡又送飯上崖。尹志平見他走路一瘸一拐,且鼻青目腫,忙問端詳。申志凡初時只推說不慎摔倒,吃他逼問不過,惱道,“都怪師兄你。昨日那葫蘆酒你喝了倒好,偏偏教我歸還。我聽師兄你話,不料放回葫蘆時被火工道人守個正著,指我偷盜。那廝可惡,不問情由著實狠打。”
尹志平暗暗嘆氣。
申志凡忽又笑道,“所以這次我多拿他幾個鹹蛋。”一壁擺出六個醃雞蛋,仔細剝了皮,一一剖開。
尹志平哼一聲道,“氣一氣他,也是好的。”
申志凡看他一眼,道,“我知師兄說的自是反話,下回不敢了。”
尹志平微微一笑。
申志凡笑道,“那個田伯光倒也好玩,我上崖時暗想,要是字條貼火工道人背上,必然有趣。對了師兄,今日若又有字條,你且猜猜,這次貼在哪裡?”
“莫非貼在孫師姑後背?”
申志凡驚歎一聲。尹志平道,“我猜中了?”
申志凡忽的一笑,搖頭道,“我逗師兄玩的。只怕昨夜今晨,全終南山都在猜測,下一張字條會貼哪裡?連我也在替田伯光那惡人打算……”
申志凡裝飯時一轉身,後背赫然一張字條,上書:田伯光來日拜山。
尹志平見了大吃一驚,心跳如鼓,半晌方靜。情知這個師兄弟膽小,一路背了字條還懵然不知,不禁替他難過。想了想,道,“你今日莫要下崖了罷。”
申志凡不解。
尹志平道,“六個鹹蛋,你想鹹死我啊?替我吃一半了,明日再去。”
申志凡笑道,“想必師兄怕了那田伯光,不敢夜間獨睡罷?”
紅日初升,尹志平先起身,揀了申志凡道袍穿上。申志凡睡眼惺忪道,“你又搶我的。”
“都是好兄弟,甚麼你的我的?”
申志凡一笑,“也說的是。”
下崖相送,故意走在後頭,不教他看見背上字條。申志凡虛指了雲彩笑道,“看見沒,今日雲上貼有字條:田伯光來也。”
尹志平嘆道,“你莫要總是念他,仔細美夢成真。”
想到美夢,抬眼看那雲彩,哪裡有甚字跡。看得恍惚了,倒似有兩柄拂塵搖搖擺擺,神奇同步,不禁心中思念。
送了一程,又送一程,終是放心不下,揭了字條,悄悄跟隨。
申志凡下崖回山,進側門,繞回廊,手裡提的是空飯籃,心中也是越來越空。往日此時,重陽宮早課已起,練功的同門師兄弟隨處可見,古樹名木下劍光閃閃,眾道士打拳出腿,黑鞋白襪,生氣勃勃。今日卻一片死寂。申志凡不禁疑心,難道天上出的是月亮?抬頭望時,自是明明白白的日上三竿,巳末辰初。
老君堂、三清殿、祖師堂,伙房、寢居、書院,一般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