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往水裡一趴,四腳攤開,下巴頦也埋進去,水下的毛毛絮絮地飄起來。
林晃舉著手機上的圖片給它看,“西高地變身馬爾濟斯。”
水裡的北灰很文靜,不出聲,眼珠滴溜溜地盯著螢幕轉。
眼仁黑亮,像邵明曜。
邵明曜在屋裡催促,“快點啊,水涼了它該感冒了。”
“……”
操。
這他媽到底是什麼獎勵。
林晃舀了一杯水,澆在小狗的頭上。
小狗閉眼了,過會兒睜開,黑眼仁更亮,含情脈脈地瞅著他。
“小心它勾引你。”邵明曜又在屋裡哼笑,“一洗澡就勾主人,也不知道是什麼屬性。”
林晃不想口罩濺到水,索性摘了。北灰盯著他的紋身瞅,瞅著瞅著把脖子揚起來,吐出舌頭開心地喘氣。
一看到蝴蝶就興奮。
林晃小聲罵它,“真不辜負你這破名。”
他給北灰打了沐浴液,從兩邊摟著北灰的肚子用力搓。
邵明曜還真沒說錯,這狗純實心,肚子墜得慌,摸起來像個大水球。
洗澡吹毛忙活一下午,林晃躺在地上,北灰枕著他的肚子,一人一狗昏昏欲睡。
林晃一下下地摸著北灰的毛,這會兒能感受到北灰小腦瓜的沉甸甸,比他高的體溫,比他急促的呼吸。
他從沒和任何生物這麼親密地接觸過。
這小狗和他挺親的,第一次見面就是。
林晃低聲問,“你不會真是從小就翻牆去我家記住了我的味吧?”
北灰困得哼唧一聲,不知道是算承認還是沒承認。
陪北灰玩到天黑,林晃往主臥室緊閉的門瞥了好幾眼,邵爺爺還是沒出來做飯。
邵明曜拎著書包過來,“點了外賣到你家,吃完寫套卷子。”
林晃有點意外,又看一眼邵松柏的門。
邵明曜說,“走吧,爺這幾天不怎麼吃東西。”
邵明曜晚上點了砂鍋粥,林晃喝得不香,猶豫半天還是問道:“爺為什麼不吃東西?”
“不是完全不吃,會喝點清粥,吃些水果。”邵明曜聲音微沉,“明天是奶奶的忌日,前後三天爺爺都靜心辟穀,忌日當天會吃點餃子。”
估計也是因為奶奶忌日,邵明曜沒久留,飯後講完一套卷子就走了。
林晃摟著小狗睡到半夜一點多,被外頭清冷的風嘯叫醒,下地推開窗。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在午夜悄然降臨。
不知道下了多久,地上已是厚厚白茫茫的一層。
林晃關窗前,聽到一聲低低的小狗叫。
他屏住呼吸聽了一會兒,又一聲,從院牆另一頭傳來,大致是杏樹下的方位。
他以為北灰被邵明曜不小心關在屋外頭了,披上外套跑出去看。
邵家院門還真沒關嚴,他小心翼翼地去推門,卻在門縫裡看見邵松柏一動不動地立在杏樹下。
老頭頭頂落了一層白,像是已經站了很久。身形筆直,不像尋常七十老人佝僂,只是有些單薄。
北灰蹭在腳邊,偶爾低叫兩聲,他依舊一動不動。
林晃正要開口,掌心突然被捏了一把。
邵明曜從外頭回來,帶著一身冷氣,手上拎著一瓶白酒和一袋速凍水餃,低聲問道:“怎麼不睡覺?”
林晃掃過那瓶白酒,“我……”
“出來一步說。”
邵明曜拉他往外一步,“爺陪奶奶呢。”
林晃怔了一下,“奶奶?”
“嗯。”邵明曜頓了又頓,“奶奶的骨灰埋在樹下。”
林晃腦子裡一下子就空了。
那年樹上一顆接一顆被打落的杏果,一牆之隔嚇人的皮帶破風聲,邵明曜受痛不住的哽咽,在腦海裡一下子串成了線。
頭上一熱,邵明曜手覆上來,拂去他頭上落的雪。
“不許瞎想。我爺抽我,是因為你剛經歷人生大悲,我卻沒輕沒重地去惹你,和這棵樹沒多大關係。”
“我奶一顆童心活到老,不會覺得被冒犯,只當是小輩願意跟她玩,美著呢。”
邵明曜說這些話時微微勾著唇,像在回憶。
林晃啞了好一會兒,嘴巴里發苦,“爺爺不冷嗎?”
“冷吧,但他覺得舒心。”
邵明曜頓了頓,“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