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斯還是看不見查德的臉,他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感覺這可能是別的什麼人……別的任何人。
路易斯沒向查德腳下的那堆毛茸茸的東西看,而是問:“諾爾瑪在哪兒?”
查德回答說:“她去參加教堂裡的感恩節禮拜去了,我想她要一直待到吃完晚飯的時候才回來,雖然她可能不吃什麼東西,她也不會餓的。這只是她們女人們的一個藉口,中午吃過豐盛的飯菜後,她們通常不再吃什麼,只吃些三明治。她大概會8點左右回來。”風猛勁地颳著,不時地掀起查德的皮衣領,路易斯看出確實是查德——不是他又能是誰呢?
路易斯極希望那隻死貓不是丘吉,他蹲下來用帶著手套的手指翻動了一下小貓的頭,心想:最好是別人家的貓,最好是查德搞錯了。
但毫無疑問是自家的小貓丘吉。貓沒有被壓爛,看來不是被那些在15號公路上風馳電掣般疾駛而過的大卡車壓的。(路易斯茫然地想,在這感恩節時那奧靈科的大卡車開出來幹什麼呢?)丘吉的兩眼半睜著,像兩顆綠色玻璃珠般閃閃發亮,嘴巴也是半張著的,嘴角有一縷血跡。流的血不多,剛剛沾到了它胸前的一撮白毛上。
“是你家的貓麼,路易斯?”
路易斯嘆了口氣回答:“是我家的。”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很愛丘吉的;也許不像女兒艾麗那麼狂熱,但卻以自己的一種盲目的方式愛著這隻貓。在把小貓閹割了以後的幾個星期裡,丘吉變了,長胖了很多,動作遲緩了很多,還養成了每天只是臥在艾麗的床上或是沙發上,或是食盆邊,很少走出房子的習慣。現在,貓死了,可路易斯覺得它又像原來的丘吉了,小小的嘴巴上血跡斑斑,尖尖的利齒像是要射出槍膛的子彈,眼睛裡閃著憤怒的火焰。好像經過這段時間無性的愚蠢的平靜生活,在死亡中丘吉又恢復了它作為一隻公貓的本來面目。
路易斯說:“是的,是丘吉,真不知道該怎麼跟艾麗說這件事。”
突然他有了個主意。他將把丘吉埋在寵物公墓裡,不過不豎墓碑或別的什麼愚蠢的玩意兒。今晚給艾麗打電話時先不跟她講關於丘吉的任何事,明天再漫不經心地提一下說他沒看見丘吉,不知道去哪了。後天他會提示說可能丘吉跑丟了,有時貓會跑丟的。當然艾麗肯定會很沮喪,但畢竟不需要她去面對小貓的死亡——女兒也不會像妻子瑞琪兒那樣情緒低落地拒絕面對死亡,只不過會對小貓丘吉漸漸地淡忘而已……
膽小鬼,路易斯自己的頭腦中有個聲音在說。
是的,無需爭論,自己是個膽小鬼。但誰需要這種爭論呢?
查德問:“你女兒非常愛那隻貓嗎?”
路易斯茫然地說:“是的。”他又動了一下小貓的腦袋。貓已經變得僵硬了,但它的頭卻還能輕鬆地被人搖動u顯然它的脖子斷了。是的,路易斯認為自己可以想象出發生的事了。丘吉正在穿過馬路的時候——只有上帝知道它為什麼要穿過馬路呢?一輛汽車或卡車撞了它,撞折了它的脖子,司機就把它扔進了查德家的草地上。也許貓的脖子是在它頭撞在冰冷的土地上摔折的,這無關緊要,反正結果是一樣的,丘吉死了。
路易斯抬頭掃了查德一眼,正要告訴他自己的推論,卻發現查德正望著天邊那即將消失的落日棕黃色的餘暉。他的大衣皮領被風吹得掀開向後,他的臉上呈現出沉思的神色,表情嚴肅,甚至有些嚴厲。
路易斯從口袋裡拿出綠色大塑膠袋,開啟口,用手緊緊地抓著以防被風吹跑。風吹袋子發出的沙沙聲彷彿把查德帶回了現實世界中。查德說:“是啊,我想她非常愛這隻貓的。”查德話裡用的現在時態讓人聽起來感到奇怪。整個周圍環境,漸漸消失的日光,冬日的寒冷,呼嘯的風都使得查德看起來令人覺得奇怪,像個幽靈。
路易斯在寒風中凍得直皺眉,他想:趕緊把小貓裝進袋子裡。於是他抓起小貓的尾巴,另一隻手撐開袋子,拎起貓,貓被從冰冷的地上拎起時發出一種怪聲使路易斯覺得討厭難受,貓好像出奇地重,彷彿死亡也增加了它的重量。老天,這貓怎麼重得像桶沙子,路易斯想。
查德幫著撐開袋子,路易斯把貓扔了進去,很高興擺脫了那種令人不快的奇怪的重量。
查德問:“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
路易斯說:“我想先把它放在車庫裡,明天早上再去埋了它。”
“埋到寵物公墓裡去?”
路易斯聳聳肩說道:“也許吧。”
“你要告訴艾麗嗎?”
“我……我得考慮一段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