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王地宮。
看著昏迷倒地的洛子銘,感受著從他身上傳來的細若遊絲的夢靈之力,胡媚娘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公子真的要被她給榨乾了!
可她現在卻不能停下來,只能依靠著這少得可憐的夢靈之力,竭力維持住幻境的穩定。
幻境一旦消失,北庭王必然清醒過來,到那時,毫無抵抗能力的公子必死無疑,而自己這個剛剛脫離墓穴還不到一天時間的小小器靈,也將再次長眠於地宮之中,與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北庭王作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光明。
一想到這黑暗的未來,胡媚娘就忍不住全身惡寒。
然而,她即便使出了全身的洪荒之力,幻境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也許下一秒,缺少了夢靈之力支撐的幻境就會轟然破碎。
就在胡媚娘無計可施之時,一團綠色的光芒突然從天而降,溫柔的覆蓋在洛子銘毫無知覺的身體上。
“這是?”胡媚娘看著那團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綠色光芒,不由一愣。
隨後,在她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洛子銘身上鮮血淋漓的傷口開始生出了新的肉芽和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癒合。
胡媚娘瞪大了眼睛,驚喜道:“公子莫非還有其他的法寶,竟可肉死人,生白骨?”
與此同時,透過與洛子銘羈絆在一起的本體靈玉,胡媚娘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濃郁至極的神秘力量,正從公子的血脈之中源源不斷的勃發而出,幾乎乾涸見底的夢靈之力瞬間便變得充盈起來。
下一刻,洛子銘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感受著有如重獲新生的身體,茫然地看了一眼胡媚娘:“怎麼回事?你給我吃什麼大補藥了?”
胡媚娘得到了大量夢靈之力的補充,此刻操縱起幻境來已是遊刃有餘。
見自家公子此刻龍精虎猛,仿若無事人一般,她忍不住掩口輕笑,嬌聲調侃道:“公子,你這虛病,還得勤加修煉方可除根,奴家可沒地方淘換什麼大補藥給你吃。”
洛子銘不明所以的撓了撓頭,沒想明白,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把北庭王這個大boss解決掉!
看了一眼仍然沉浸在幻境之中的北庭王,洛子銘毫不猶豫的將雙手放到了大銅缸上,兩臂驟然發力。
“走你!”
滾燙的油脂烈焰高燃,如同奔騰的江河一般,直撲北庭王。
幻境之中。
鐵蹄錚錚,殺聲震天,百戰餘生的鐵血老兵,興奮地揮舞著手中的武器,迫不及待地衝向敵人最後的藏身之地,去開啟屬於他們的狂歡。
北庭王騎在高大的戰馬上,冷漠地注視著這支由他耗盡心力組建而成的鐵騎,內心沉靜如水,毫無波瀾。
五年前,在得知遠赴北疆和親的晉安郡主慘死在雲胡之手後,他的心中便只剩下了一道執念——滅胡!
如今,大軍北出三千里,一路刀光劍影,侵略如火,偌大的草原上,但凡和雲胡有一絲關聯的部族,全都被屠戮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了眼前這個不足千人的小部落——這也是雲胡一族最後的種子。
然而,北庭王冰冷的內心中卻絲毫感受不到大仇得報的喜悅。
那道執念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他的心魔,彷彿唯有不停地殺戮,才能讓他的心中得到片刻的安寧。
此刻,他的手中握著兩份從京都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文書。
一份是朝廷明發天下的嘉獎詔令,洋洋灑灑數千字,不吝辭藻的頌揚著他踏滅北境的不世之功,更賜下封賞無數,極盡溢美之言。
另一份只是一張手書,上面則是老皇帝那熟悉的筆跡,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為一人而怒,亡其族,滅其種,殺孽盈天,冤魂無數。褔兮?禍兮?汝當自為之!”
看得出來,老皇帝雖然對外給了他曠世的榮耀,私下裡卻並不認同他的所作所為。
北庭王的心中依然無悲無喜,隨手便將這兩份文書拋到了空中。
草原上北風獵獵,將薄薄的紙張卷向高空,向南飄飛而去。
在他身後的南方,矗立著一座座高達數丈的雄偉京觀,無數頭顱擁擠的堆放在一起,慘白的面孔上盡是驚恐、憤怒、不甘和茫然的表情。
組成這些京觀的頭顱中,多是老人、婦女、少年,甚至還有眾多的嬰兒,卻很少能看到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