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當真是沒有一兵一卒,唯有童若謙、楊不易、岑丹、欒清平四人相隨。
馬車三輛,一輛葉長洲用,一輛給病弱的童若謙準備,一輛給有傷在身的欒清平,剩下的馬匹和馬車由岑丹趕著。
一個無兵無卒的親王上路,只怕一路上覬覦的人不少。為避免路上不必要的麻煩,葉長洲沒有要親王鑾駕,只乘坐一輛普通馬車,標識全無。這隊伍看上去怎麼都不像是一個親王的規格,倒更像是去南疆倒騰貨物的商隊。
葉長洲站在府門外,趁著天還有些光亮,看著整裝待發的隊伍,自嘲一笑:“我也不算兩袖清風,好歹還帶走了幾輛馬車。”
薛凌雲躍上馬車座駕,衝葉長洲一笑:“快上來吧,昭親王殿下。”
楊不易駕著童若謙的馬車,伸長脖子問道:“殿下,我們要出發了嗎?”看他興奮的樣子,絲毫不像是被流放,彷彿是陪葉長洲去遊山玩水一般。
葉長洲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王府,已經是一座空屋,再無甚可留戀的。此行一去,倒是可以放手一搏。
“出發!”他朗聲道,隨即登上馬車,沿著大月湖往南城門而去。
此時天色昏暗,路上只有稀稀拉拉幾個行人。馬車隊穿過長長的街道,徑直朝城門口而去。守城將領驗過通關文牒,將文牒還給楊不易,衝葉長洲抱拳朗聲道:“預祝昭親王殿下此行一路順利。”
葉長洲知道守城將領要去給葉政廷稟報自己離開塢原城的時間,微微一笑:“借將軍吉言。”隨即上了馬車,一行人毫不留戀地往城外官道而去。
守城士兵點著火把,遙遙目送車隊遠去,感慨道:“昭親王殿下這才從慶安國回來,又風塵僕僕趕往南疆,當真是辛勞。”
士兵不知葉長洲戍邊的緣由,守城將領卻是知道的。他望著車隊,神情複雜:“好了,將昭親王殿下離開時辰報上去吧。”
馬車顛簸著上了官道,離城門越來越遠,只看得到一些火把的光亮了。葉長洲乾脆撩開簾子走出來,與薛凌雲並坐馬車頭。
抬頭望著天上稀疏星辰,葉長洲笑容裡融進了幾分心酸:“回來時萬人矚目,離開時無人問津。短短八天,歷經生離死別,人情冷暖,當真是比那戲裡還精彩。”
薛凌雲曾萬般期盼離開塢原,如今真的無比順暢地離開了,他神色卻不輕鬆,並沒有之前想象的心花怒放。手持韁繩,薛凌雲心中感慨萬千:“想當年在塢原之時,多少人都爭相巴結於我,人人都欲與我結交。如今我失去世子身份,離開塢原竟無人相送,這般世態炎涼,真是令我開眼。”
葉長洲雖是皇子,但向來在兄弟中間地位卑微,在父皇母后面前更是毫無存在感。世態炎涼人心不古,他早已習慣。但薛凌雲不同,他自出生之日起便是萬人矚目的煜王世子,他的姨母是皇后,表兄是太子,背後有煜王府薛家軍的支援,可謂權勢顯赫,富貴逼人。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貴公子,如今竟落得跟葉長洲一起流放的下場。
葉長洲伸手握住薛凌雲拉韁繩的手,柔聲問道:“薛凌雲,若是將來我依舊一事無成,你會不會後悔隨我這般破釜沉舟?”
薛凌雲雖神情落寞,卻堅定地搖頭,衝葉長洲笑了下,道:“這是我離開塢原必須付出的代價,煜王世子的身份就是束縛我的樊籠。以前我也想過讓父王尋個錯過把我逐出薛家,只是……”他反握住那隻細膩的手,“你幫我下了決心,甚好。”
望著夜色中薛凌雲那張俊美的面龐,葉長洲心中也有些忐忑。他擔心自己這次不能一舉成事,反辜負耽誤了薛凌雲。
涼風習習,薛凌雲摟著葉長洲的腰,看著前方黑暗,並不知道葉長洲在想些什麼。
此時已完全入夜,官道上一片黑暗,唯有馬車前方兩角上兩盞馬燈亮著。如果今夜不趕到松林驛,就要在荒郊野外過夜了。
轉過一個彎,遙遙可見前方不遠處路邊有一盞燈火,不甚明亮,但微黃的光在這夜裡卻給人一種溫暖。
“有人。”薛凌雲雙眸閃過一絲機警,緊盯著那盞燈火,低聲對葉長洲道,“殿下,你進馬車裡去。”
葉長洲“嗯”了聲,轉身進了馬車。
前方的人似乎也發現了馬車隊,只聽一個女子大聲呼喚:“是景純嗎?”是薛宓!
薛凌雲大喜,連忙趕著馬車迎上前去:“是我,二姐!”
葉長洲聽是薛宓的聲音,不由得為薛凌雲感到高興。但此時他不宜再露面,免得惹人家姐弟二人離別話都無法說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