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生辰宴的前夕,宮門內張燈結綵,伺候的奴才們也換上了內務府新做的冬衣。
比之宮中熱鬧非凡的景象,宮牆外的京都卻很是蕭條清冷,連個擺攤支鋪的商販都難以瞧見,倒是巡邏的官兵比往日多了數倍,似在提防著什麼。
白仲沅從未想過自己一介前朝外臣,竟有朝一日也會涉入深宮。
自入仕以來,他一心想當純臣,不願結黨營私,只願為百姓爭個黑白。
投靠掌印大人,也是看得出掌印大人雖唇齒狠毒,心卻始終良善,與王淵那個面慈心惡的奸佞小人不同。
只如今
站在朝歌殿門外的白仲沅長嘆一聲,抬頭望著眼前的牌匾,又想起掌印曾對自己的知遇之恩,一時陷入進退兩難。
進,他背叛掌印,不忠不義。
退,他害苦萬民,不配為官。
整整一個時辰,白仲沅形隻影單立於刺骨的寒風中,風聲獵獵作響,吹拂起他的官袍,卻又不曾擊退他半步。
猶豫不決的白仲沅忽然聽見面前傳來腳步聲,微微抬起凍僵的眼皮,他瞧見朝歌殿緊閉的宮門裂開了一道小縫。
“白大人,長公主有請。”
白仲沅渾渾噩噩跟著帶路的婢女往裡走,被人領著走進主殿後,他先是感覺身子一瞬退下潮冷暖和了起來,又在瞧見桌案前悠閒搗鼓茶水的少女後暗暗心驚。
那種沉靜與從容不迫的氣度,讓他不由想起昔日少女劫獄,只為護全閣老張楚年的模樣。
他對那夜的事情記憶猶新,也對少女的格局和手段自愧不如。
今日,她仍是鎮定自若與他相見。
白仲沅不知長公主對掌印明晚要做的事情有幾分瞭解,只在這一刻,他近些日浮躁飄泊的一顆心,終於踏實了下來。
“罪臣大理寺卿白仲沅,叩見長公主。”
“白仲沅,本宮可是等你多時了。”
半個時辰的密談結束,綠腰送走面含熱淚的白仲沅後,溫幼梨知道自己這最後一顆棋子終是布好。
回到大理寺的白仲沅還沒歇下腳,就被福臨敲響房門,告知掌印大人在地牢裡找他有要事商量。
白仲沅不明原委,還以為自己找長公主討教救國之策的事兒被掌印知曉,一路都在想對策,哪知剛到地牢,就被一枚玉雕令牌弄得稀裡糊塗。
“大人這是何意?”白仲沅手捧令牌,神色露出不解。
幾日未曾好好睡過一覺的檀遲西疲倦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後淡聲道,“你跟隨本督多年,也該知曉這令牌是本督的私印。”
“下官知道。”
“那就拿著這枚令牌去西城門,本督已讓人備好了馬車。”
“下官雖還不明白您到底是何人,但也能猜出大人與大榮定是有血海深仇,與那王淵也只能兵戎相見。”白仲沅將手裡的東西小心放在地上,又對著坐在草蓆上的男子恭敬一拜。
“仲沅是大人的幕僚,亦是大榮的臣子,仲沅不能為了苟活,忘記大人的恩情,愧對身上的官袍。”
“大榮的臣子?”檀遲西冷笑了聲,又把目光落在白仲沅的身上,“你既話中有話,不妨今日全都講出來。”
“大人目光如炬,滿朝文武在大人面前果真是藏不住心事的”白仲沅慢慢整好膝下的衣袍,好讓自己跪著舒服些。
“大人與王淵明爭暗鬥這麼些年,孰強孰弱旁人分辨不清,下官倒是看得真切。都說大人壓王淵一頭,但下官知道,若不是有大人您壓著王淵,那狼子野心怕是早就將大榮改朝換代了。”
“王淵是個手段厲害的,大人想壓著他,只能手段比其更殘酷血腥。只有這般,才會讓人怕,讓人心生恐懼,不敢禍亂朝綱。”
“為了打壓王淵,大人也揹負了一世罵名,可您從不叫屈喊冤,甚至在那聲聲罵名裡把脊樑骨挺得更直了!您不是硬骨頭,您只是覺得值。”
檀遲西攥緊手指,瞪著他冷怒呵道,“夠了!”
“大人,您可曾問過您自己的心?可曾問問清楚您到底是想要護著大榮,還是想要殺死大榮?”
“我父親清廉正直了一輩子,不拉幫結派也不結黨營私,卻因為狗皇帝聽信王淵的栽贓陷害,將我滿門一百多條性命用一把火燒了乾淨。”檀遲西喉嚨裡似滾了一團烈火,這團火憋在他心裡燒了數十年,如今終於能一吐為快。
他雙目似乎也被這團火燒的猩紅,一字一句盡是狠戾,“這樣黑白不分的大榮,本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