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塢”
“我爹說你是野老之心,其實這心我也有一些,退隱江湖,我不要再做聖姑,就養花撫琴,閒雲野鶴,寄情山水,順便”
似是瞧見某人臉上笑得燦爛,她話音重了,發出輕輕的鼻聲。
“哼,順便等一個無恥小賊,不知他可有膽量到太湖之畔,與我一鉤香餌,垂釣斜陽。”
趙榮知她說會稽山釣魚一事,不由又笑了起來。
“無恥小賊沒有,不過,表哥準有一個。”
表妹聽罷,嘴角洋溢著喜悅,手上擺動的竹竿都輕快許多。
她將那竹竿從水中抽出,滴答答一些水珠濺到趙榮身上。
旁人或許難以會意,趙榮卻明白。
順手摘下一片竹葉,任盈盈也摘下一片。
他們各執竹葉,放在嘴邊,互相對望一眼。
任盈盈起了一個曲調,趙榮略顯生疏得跟上。
正是輕快的飛花點翠。
月色溶溶在一汪溪潭中,樂聲透過竹葉傳出,叫水面晃動,於是倒映在溪水中的星月,像是伴著樂曲起舞一般,隨著漣漪晃動。
山風懶慢,拂人眉發,那樣輕柔。
可表哥的技藝到底差了一些,竹葉又是隨手之器,連錯了數個調子已叫人忍俊不禁。
等他一發勁力,竹片崩散成了兩片。
他隨手一擲,那兩片竹葉如箭矢一般朝水面呼嘯,將水中的星月全部打散。
任盈盈歡快地笑了。
“天下無敵的劍神,也有氣急敗壞的時候。”
她心情疏朗,極為放鬆。
瞧著面前水潭,不由想到了之前在衡山上發生的一幕幕。
鬼使神差地.
將岸邊石頭朝溪潭邊移了移,藉著夜色掩蓋,背身脫鞋除襪,理好裙裾,雙足快速探入水中。
夏夜暑氣隨著腳上傳來的涼意,頃刻間全消了,好生舒服。
不過趙榮本就靠在溪潭邊,她方才背身還好。
此時正身過來,與他靠得很近。
就像當日在會稽山上釣魚那般。
雙足入水,任盈盈就有些後悔了,只覺太過放鬆,有些唐突。
不知道表哥在想些什麼,盯著水面,忽然不說話了。
氣氛旖旎,她的心跳微微加快。
她本是個心思靈敏,能言善道的,這會兒稍有緊張,便隨口說道:“我記得你水性極好。”
趙榮瞅了她一眼:“要不要我教你?”
任盈盈想拒絕的,卻忍不住道:“怎麼教。”
“學會踩水就行了。”
“怎麼踩?”
趙榮道:“就和那時在衡山上的水潭中一樣,不過這裡水太淺。”
他說話時,潭水晃盪得更厲害。
任盈盈雙腳正撥弄水波,叫趙榮朦朧間看到白色,不知是水花在月光下泛白還是腿白腳白。
在他眼中,這無疑是悠閒放鬆的姿態。
或許是因為夜色掩蓋,沒瞧見她臉上絲絲紅暈。
趙榮又摘來一片竹葉,重新吹奏那曲飛花點翠。
他一人獨奏,享受著夜色山風,聽著耳旁水聲,心情好極了。
雖有些磕磕絆絆,但認真投入其中,倒能將曲子富有情感地吹出來。
任盈盈在音律上是大行家。
她很輕易地聽出其中一些錯漏。
可是此時在她耳中,這用窄窄竹葉吹出來的曲子,就是人間仙樂,能讓她身心都安定下來。
雙腳輕輕晃著水,像是趙榮說的踩水,又踩在飛花點翠的調子上。
雖與趙榮的曲調並不同步,或快或慢,但這份輕鬆閒適的體驗是絕無僅有的。
若是時光能停駐在這一刻,或是在這一刻前後不斷輪迴,在她想來會是無比爛漫美好。
不知不覺,表妹的目光全凝在身旁表哥身上。
隨著曲調,心中的情感就像是溪潭中被不斷撥弄的水,波瀾起伏。
就在某一刻,她臉如火燒,在一瞬間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感。
星月之下,一道苗條身影慢慢歪斜。
最後後腦枕在身側之人的腿上。
此時仰望星空,聞著一股叫人心安的味道,聽著竹葉之曲,葉片上偶有一滴水珠落在她的面頰上,清清涼涼,消去了一抹紅霞。
任盈盈小心臟快要跳出來,她後悔想要起身,卻好像沒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