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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部分

想秦宮漢闕,都做了衰草牛羊野,不恁麼漁樵沒話說。縱荒墳橫斷碑,不辨龍蛇。(《喬木查》)

投至狐蹤與兔穴,多少豪傑?鼎足雖堅半腰裡折,魏耶?晉耶?(《慶宣和》)

蛩吟罷一覺才寧貼,雞鳴時萬事無休歇,何年是徹?

看密匝匝蟻排兵,亂紛紛蜂釀蜜,急攘攘蠅爭血。裴公綠野堂,陶令白蓮社。愛秋來時那些?和露摘黃花,帶霜分紫蟹,煮酒燒紅葉。想人生有限杯,渾幾個重陽節?

人問我頑童記者,便北海探吾來,道東籬醉了也。(《離亭宴煞》)

“東籬”為馬致遠別號。此曲是一篇隱士的內心獨白,典型地反映了元代知識分子的某些精神層面。他們對隱逸生活的看法,不是注重保持道德的節操,即所謂“獨善其身”;也不視為政治上的暫時退遁,即所謂“淡泊明志”。他們的思考前提不復以傳統倫理理念為基礎,而由此撤離,進入一個包攝人生、光陰與宇宙的更為恢廓的背景中。從這樣的角度觀察塵世與歷史,“豪傑”們“投至狐蹤與兔穴”,實在是可笑的;“秦宮漢闕”到頭來“都做了衰草牛羊野”,亦可憐之極。

所以他們不願仿效“豪傑”的可悲命運,亦無意捲入維護“秦宮漢闕”的無意義的歷史漩渦。這種對於歷史的虛無感未必是值得贊同的,但卻反映了自我的覺悟、個人價值的提高,幷包含著對於封建政治的獨立的反思。

此套數歷來受到推崇,是由於作者以富於表現力的語言和豐富的意象表達了這類心態。尤其是“密匝匝蟻排兵”等數句,非常凝鍊而形象地表達出對政治歷史的憎惡感與虛幻感。而“排兵”、“爭血”等字眼使人聯想起統治階級爭權奪利的殘酷、猙獰,給人以深刻的印象。

馬氏的一首小令《天淨沙·秋思》向來膾炙人口: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擺脫系連詞而直接以名詞性意象的組合來描繪景物,在詩詞中就已出現,如溫庭筠《商山早行》詩中的“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就頗為人稱道。但這首小令仍有其獨特的長處:

一是它的意象組合更為自然,所以雖省略了系連詞,卻不覺得缺了什麼,很容易理解;二是在每個單字的名詞前都有一個形容詞作修飾,既造成濃厚的主觀感情色彩,又減低了意象的密度;三是前三句都是相同結構,形成一個單元,首句有渾重感,次句有清新感,加上第三句的空間延伸,這要比兩句為一個單元的詩能更充分地描繪出完整的畫面。加上後兩句的渲染和點題,曲中的離情別緒表達得帶有豐富的聯想和意蘊。在這首小令中,顯示了作者對自然素材進行主觀塑造的藝術創造力。

以上所述,都是和市民社會、市井文藝關係密切的文人。

在元代前期,還有像盧摯、張養浩、王惲等一批曾在官場中取得較高地位的文人,也以散曲著名。他們的創作,同前者既有相通之處,又有較明顯的差異。他們很少寫市井風流放浪的生活,而相對的,表現傳統計程車大夫思想情趣的內容要多些,從藝術風格來說,他們或偏於工麗,或偏於質樸,但俚俗的語言用得比較少。

盧摯(?—1314以後)字處道,號疏齋,涿郡(今河北涿縣)人。至元五年(1268)進士,官至翰林學士承旨。在趨向傳統詩詞的藝術意趣方面,他表現得較突出。就其長處來說,是語言雅潔而飄逸,神韻瀟灑而清淡,既含詩詞的意境,又有散曲的清靈。舉小令《蟾宮曲·醉贈樂府珠簾秀》為例:

系行舟誰遣卿卿?愛林下風姿,雲外歌聲。寶髻堆雲,冰弦散雨,總是才情。恰綠樹南薰晚晴,險些兒羞殺啼鶯。客散郵亭,楚調將成,醉夢初醒。

在這類作品裡,虛詞、襯字或俗語都用得很少,更接近詞的格調,不像關漢卿等人大力突出了曲的特殊形式。從美學意趣上說,顯得更為優雅、剋制。盧摯喜歡將前人詩詞中的句子融化入曲,這也增加曲中的雅麗特徵。但像“銀燭冷秋光畫屏”(《沉醉東風·七夕》),“水籠煙明月籠沙”(《蟾宮曲·商女》)之類,未免有生吞活剝之嫌。

張養浩(1270—1329)字希孟,號雲莊,歷城(今屬山東)人。曾任監察御史、禮部尚書等職。為人正直,因上疏言事得罪,辭官隱居多年。晚年以陝西行臺中丞前往關中救災,卒於任上。張養浩的散曲與盧摯相比,又是一種情形,他的語言比較質樸豪放,有不少作品帶有批評政治的內容,顯示沉鬱的風格。

張養浩的現存散曲均是作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