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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夢遊天姥吟留別》)。他用胸中之豪氣賦予山水以崇高的美感,他對自然偉力的謳歌,也是對高瞻遠矚、奮鬥不息的人生理想的禮讚,超凡的自然意象是和傲岸的英雄性格渾然一體的。同時,李白又寫了許多具有晶瑩透剔的優美意境的山水詩。例如“人遊月邊去,舟在空中行”(《送王屋山人魏萬還王屋》);“人乘海上月,帆落湖中天”(《尋陽送弟昌岠鄱陽司馬作》);“月隨碧山轉,水合青山流。杳如星河上,但覺雲林幽”(《月夜江行寄崔員外宗之》);“金陵夜寂涼風發,獨上西樓望吳越。白雲映水搖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金陵城西樓月下吟》)等。這些詩以明朗純淨取勝。

李白的山水詩與其說是對自然形貌的逼真描繪,不如說是按詩人個性被改造和理想化了的圖景。他只求把握整體的氣勢或氛圍,憑倏來飆起的感興潑墨寫意,而略去具體的細節,甚至連觀照景物的視覺轉移的順序也往往毫不在意。李白的山水詩又是無往而不抒情的,他善於把山水物色和特定的情緒滲透、交融在一起,在“景”的形勢和“情”的特徵之間有著“同構互感”的微妙的呼應關係。例如他初出蜀時寫的《渡荊門送別》:

渡遠荊門外,來從楚國遊。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

詩人從豁然開朗的開闊處著筆,寫出了一個初上征途的青年富於展望的情懷。而晚年遇赦獲釋後所寫的《早發白帝城》: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則是從江流迅疾的速度著手,抒發了輕快活脫的心情。李白把漢魏以來詩歌中的典型意象和生活實感結合起來,嫻熟地掌握了傳統文化積澱的意蘊,在妙手偶得之間留下了令人咀嚼的雋永韻味。例如《送友人》: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徵。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詩中的“浮雲”、“落日”,既是眼前景,又是古詩中有著特定情感內容的比興意象,意謂遊子一去如浮雲飄泊無止,故人惜別又似落日依依,緣情佈景而不留鑿痕。又如“雲歸碧海夕,雁沒青天時。相失各萬里,茫然空爾思”(《秋日魯郡堯祠亭上宴別杜補闕範侍御》),首兩句既點明瞭季節和時辰,又用“雲”和“雁”的意象喻指離別和遠行。此外如“有時白雲起,天際自舒捲。心中與之然,託興每不淺”(《望終南山寄紫閣隱者》),“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金陵酒肆留別》),“西輝逐流水,盪漾遊子情”(《遊南陽清泠泉》)等等,也無不在傳統意象和生活實感的統一上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李白自由解放的思想情操和具有平民傾向的個性,還使他能更深入地開掘社會生活中的各種人情美。這裡有對和平生活的嚮往之情,如《子夜吳歌》其三: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

有對勞動生活的讚美之情,如《秋浦歌》十四:

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赧郎明月夜,歌曲動寒川。

有心心相印,情投意合的愛情要求,如《夜坐吟》:

冬夜夜寒覺夜長,沉吟久坐坐北堂。冰合井泉月入閨,金釭青凝照悲啼。金釭滅,啼轉多,掩妾淚,聽君歌。歌有聲,妾有情,情聲合,兩無違。一語不入意,從君萬曲梁塵飛。

也有人物交往中的天真情態,如《越女詞》其三:

耶溪採蓮女,見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來。

他的純真的友情,常常能擺脫等級意識的汙染。如《贈汪倫》、《哭宣城善釀紀叟》等詩,所寫的都是普通百姓。李白晚年所作的《宿五松山下荀媼家》更集中表現了這一點:

我宿五松下,寂寥無所歡。田家秋作苦,鄰女夜舂寒。跪進雕胡飯,月光明素盤。令人慚漂母,三謝不能錚��

這位在權貴面前傲岸不羈的詩人,在一個普通的農婦面前卻感動得難以進食。所有這些詩篇,都無不是以理想的光輪使日常生活題材煥發出詩意的丰采。

總之,李白是時代的驕子、盛世的歌手。他的詩歌以蓬勃的浪漫氣質表現出無限生機,成為盛唐之音的傑出代表,從而出色地完成了初唐以來詩歌革新的歷史使命。正如李陽冰所說:“陳拾遺橫制頹波,天下質文翕然一變。至今朝詩體,尚有梁、陳宮掖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