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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滴跤�25天都坐在乾清門議事,自然是要到南書房走動的。這南書房顯然是皇帝親信的秘書班子,智囊團聚會之所。漢官高士奇在南書房行走,每日歸第,九卿的轎子歇在他的家門口等他,道路為之堵塞。南書房要有書房的特色,往往每日要有詞臣為聖上解經,也往往有文士為聖上做詩作畫。一個江淮小城普通舉子,能夠以畫侍直宮廷,出入大內,真可謂少年得志了。

這個階段,李鱓治印很得意地用上了一個字:“臣”:“臣鱓之印”,“臣非老畫師”。象李鱓這樣的身份,能夠和聖上直接說話的機會是不會很多的,把心事刻在印上讓聖上知道也是一種藝術。“臣非老畫師”的內涵可以有三種理解:一、非老畫師,自謙也;二、非老畫師,畫藝尚且如此,自得也;三、終老畫壇,非素願也。考之現在所見的種種題款,考之日後他人的敘述,愚意以為第三種的成份居多。李鱓的可愛處在一“露”字;導致李鱓命運的可悲處,也在一個“露”字。刻給皇帝看的這方圖章實在“露”得可以。

李鱓在“南書房行走”從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到五十七年(1718年),大約五年的時間。在這樣長的時間出入宮廷,隨侍五年左右,有個舉人的身價,又有才藝如此,謀個美差,按常理不是沒有可能的。實際情形是怎樣的呢?開始是“書畫名動公卿”,儘管運非高士奇那樣的勢焰,但阿諛的、逢迎的、求薦的、求情的,探聽訊息以至於以結識“南書房行走”的人物為榮而別無他求的,不會太少。但後來“才雄頗為世所忌,口雖讚歎心不然”,受到許多人的非議,最後以“畫風放逸”見逐,發生了命運的突然轉折,一場宮廷求仕的美夢化為泡影,從“最高枝”重新落入了塵埃。

這次被逐的原因,有一則民間故事做了解釋。據說,這一天是康熙的生日,群臣獻畫。李鱓獻的是一幅鷹雞圖:鷹飛長空,雛雞倉皇奔走。這幅畫觸了聖怒,因為聖上屬雞。別人為之轉圜,李鱓並不領情,直率地說明自己並無頌聖之意,於是惹了個給假歸裡的下場。故事裡的主人公的性格確實是李鱓的性格,他在宮廷作畫不肯求媚當屬事實,但歷史上的康熙生於甲午(1654)年,屬馬而不屬雞。

李鱓進入宮廷,想以畫求貴,但是他忘記了或者是不屑於走這樣一條道路:求媚才能求貴。為皇家作畫,首先要了解皇家的要求與聖上的愛好。當日以四王為代表的畫院派追求的是“以元人筆墨、運宋人丘壑,而澤以唐人氣韻,乃謂大成。”(王石谷語)或清麗工秀,或精細淡雅,或墨彩濃潤。主張從少年直到白首,在摹古逼肖上下功夫。這種畫風,是康熙所欣賞和提倡的。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皇帝在《仿二王墨跡》中說:“銀鉤運處須師古,象管揮時在正心。”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皇帝在《靜坐讀書自喻》中說:“性理宗濂洛,臨摹仿鵝群。”④跟在古人後邊,亦步亦趨,不越雷池一步,這就是當時聖上的藝術趣味。聖上需要李鱓,是需要李鱓走這樣的藝術道路。聖人要主人公向蔣南沙學畫,後來又向沈逸存學畫,正是需要他繼承畫院主流派的畫風。如果李鱓象攻讀八股文那樣認真地走四王之路,甘心做一個二流三流的畫家,韜光養晦,低首下心,那麼,李鱓的仕途發達,可能會是大有希望的。

但是,我們的主人公不屑於走這樣的道路。在宮廷供職使他得以目睹藝苑珍寶,在京師走動使他有機會結識當代畫壇名家,他傾心於寫意畫派,“青藤筆墨人間少”;傾心於師法造化:“庭前老幹是吾師”;傾心於以物寓情、抒發個性:“撐天立地古今情”。鄭板橋後來評他畫風有三變,入都為第一變。這一變使得主人公杜絕了仕進之路,另一方面,卻又開啟了走向藝術巨匠之門。

人間有多少藝術天才,本來可以大有造就。但是在微官薄利面前,他們懦怯了,不敢抒發個性,不敢做衝破世網的大膽追求,最終落得個安安逸逸卻又平平庸庸的下場。李鱓入都,以求仕始,以被逐終,保持著的卻是革新畫風的執著追求。這種矛盾的深刻性,也許他當日並不理解,所以離都時他的情緒是悵惘的。然而,他為理想所做出的犧牲是一個藝術家往往難於避免的犧牲。現實往往與願望相反,“臣非老畫師”,藝術良心驅使他,走的卻偏偏是一條有著抱負與理想的老畫師之路。

三、丹青縱橫三千里

李鱓33歲(康熙五十七年,即1718年)乞歸,到52歲千辛萬苦謀得一個七品官職,中間經歷了整整20年。“聲色荒淫二十年,丹青縱橫三千里”,他的摯友板橋無情地貶抑了他,又充滿熱情地讚頌了他